——那是什么呢......
在与遊凛告别之后，琉生依旧对瞄见的那个奇妙的印记耿耿于怀——虽然接触的并不多，大多数情况还是与遊凛展开拉锯战，努力将对方拒之门外，不过琉生还是知道自家小姨是一位模特，除非是特别的活动要求之外，身体上应该是不允许有纹身之类的东西才对。
而且她也拐弯抹角地试探过，遊凛的态度也很明确，虽然对纹身不反感，但是自己不会去纹纹身什么的......
琉生百思不得其解，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在意这件事，也许是下意识的感觉吧？总觉得那个印记上有着什么不可思议的力量......
她几次欲言又止，也有可能是她多想了，更不明白应该如何提醒自己的小姨，或许比起那个奇怪的印记，遊凛吐槽的那句“感觉自己记忆力越来越差了。”更加应该注意才对。
但是究竟为什么觉得这些要注意，琉生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终琉生甩了甩头，将这些杂乱的信息都压在了心底。
转眼间，到了赏樱的日子。
“琉生姐姐！快来快来！”
几个年纪小的邻居弟弟跑在前头，琉生遥遥地望着孩子们向前奔跑的身影，伴随着缓缓飘落下的粉色花瓣，总觉得有种如坠梦中的恍惚感......
熟悉又难忘的奇怪心酸感涌上心头，琉生还没来得及仔细去思索这种怪异感的源头，便看见今剑回头朝她招手，带着可爱的笑容，将双手拱成喇叭状，大声催促着她。
“特等席还在哟！”
今剑的话音刚落下，太鼓钟与爱染便一人拉住了琉生的一只手，带着她跑起来。
明媚的阳光有一瞬刺痛了琉生的眼睛，让她下意识地闭上双眼，似乎是因为这个原因，一瞬间其余的感官被无限放大，时间流逝也变得奇异地慢了下来——因奔跑而带起的风吹拂在面上，缓缓抚过她的头发，似乎还能嗅到樱花甜甜的香气，还有阳光照在身上的暖意，以及......握紧自己的两只小小的手传递过来的热度......
仿佛......世界都温柔了起来。
***
琉生和邻居们明明就是简单的家庭小聚，因为邻居家庞大的人口数量，硬是给琉生一种包场来春游的既视感。
由于人数实在是过于多，大家也各自分成了几个部分——琉生原本是要被顺势拉入邻居弟弟们的大军，中途便被鲶尾和清光联手，两人拽着她的胳膊，半拉半架着就把一直都有些恍惚的琉生给扯到了初高中生的阵营里。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的，琉生坐在了以往一样的位置，只要稍稍往后，就能落入樱树的“怀抱”中......
随着风而起的粉色花瓣簌簌落下，耀眼的日光，欢快的笑声......
——就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副画面一样......
在什么相似的地方，相似的面孔，带着笑容呼唤着她......
也不知是春日的阳光烂漫，还是他们的笑容灿烂，杂糅着莫名闪过的片段画面，琉生的视野也逐渐模糊，一阵阵的睡意汹涌而来，最终她还是抵不过阖上眼睛，而就在这时，耳边仿佛真的传来了呼唤她的声音。
『琉生。琉生。』
猛地刮起了一阵大风，带着樱花的花瓣袭来——像是粉色的海浪一般。
琉生下意识地闭上眼睛，抬手掩住了自己的脸，待她再度睁开的时候，所看见的光景已全然不同了——
琉生周遭的景色全部都被一片雪白替代，完全不见了先前嬉笑热闹的场面，只剩下一棵樱树，簌簌地落着粉色的雪花......还有靠在樱树上沉睡着的自己，显得格外冷清。
『琉生。琉生。』
樱树摇晃着枝干，稀稀疏疏的声音拼凑出了她的名字。
......真是不可思议。
琉生觉得自己应该发出一句这样的感叹，无论是看到沉睡的自己，还是从风与树摩挲的细碎声中听出拼凑的词句，似乎都应该感到震惊，可她却又觉得自己平静得不可思议，就像是如镜子般的湖面，丝毫未起波澜。
琉生伸手去抚摩樱树的树干，粗糙的触感与往常一样，樱树晃动枝干的幅度似乎更大了些——让她莫名想到了怕痒的孩子......
——怕痒的樱树啊......
这么想着，不知为何琉生觉得有些好笑，嘴角也带上了笑意，这时她再次听到樱树靠着摇晃枝干发出奇妙的声响，就像是牙牙学语的孩童拼凑出的零碎话语。
『对不起。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
琉生疑惑地望着樱树，没有想到它说对不起的原因，于是尝试着开口与它对话。
『......』像是在斟酌应该如何开口，樱树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而后断断续续地嘟囔着。『什么都......』
『什么都......帮不上——』
『但是，现在可以了——』
樱树笨拙地向琉生传递着自己的话语。
『如果人类的生活是痛苦的话，痛苦的话——』
『那就变成我们吧——』
不用再受欺负，不用再因为压力而痛苦。
成为树的话，和我们一起的话——
就不会因为这些而难过了。
“......你全部都记着呀。”
琉生抚摸着树，只觉得鼻子有些酸涩，似乎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原来自己在最黑暗的那段日子，那些不能与别人诉说的事，只能悄悄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诉说给樱树的话语，它都记着，甚至为她苦恼着......
——原来就算是在那个时候，她也不是独自一人......
不，或许认为自己是一个人的，一直只有她自己而已。
那段黑暗的、孤立无援又求助无门的日子里，依然有站在她身边的人。
不仅仅是樱树，她要感谢的人还有很多......
——所以，这次是真正的.......
“谢谢。”
琉生垂下眸子，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露出了从未出现过的轻松表情。
“我......一直以为太宰先生的答案，就是我的答案——人间失格......我觉得，我会和太宰先生走向相同的道路吧......”
“但是，最近我遇到了一些人，也看到了太宰先生的另一本书，才发现——啊，原来这个人也有这样的一面啊......”
——所以我奔跑，不是人命的问题，更不是来得及来不及的问题！我是为了更可怕的事情而奔跑。*
“我，还没有尽力奔跑过......”
“现在就说‘得出答案’之类的话，就过于自大了，所以——”
琉生抬起头，蓝色的眸子静静注视着沉默的樱树——明明依旧是在那除了樱树与自己之外空无一物的雪白空间，琉生眸中的世界却仿佛刹那间流光溢彩了起来。
她能听见自己用从未有过的坚定语气说道，
“我会拼尽自己的全力奔跑，得到最后的答案。”
——真正的，选择“活下去”。
***
“咦？琉生姐姐睡着了吗？”
“什么什么？居然睡着了！？”
“要是感冒就糟糕了......”
五虎退、信浓和另外几个小孩子跑到琉生身边时，发现琉生靠着樱树，似乎已经睡熟了。
坐在她身旁的鲶尾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另一边的山姥切则是脱下了自己的外套，轻轻地盖在琉生的身上（失去了重要的遮挡物品后，他试图将罪恶的手伸向桌布，可惜被眼明手快的堀川给无情地镇压了）。
“那给琉生姐姐做的花环就悄悄放在旁边吧。”前田小声说着，而后将先前大家一起编的花环放在了她身边，而后托着下巴小声嘀咕道。“琉生姐姐醒来看到的话，应该会高兴的吧......”
“那——我就和琉生姐姐一起睡！琉生姐姐的怀抱一定很温暖~”
“啊！信浓太狡猾了！我也要！！”
“那、那个小虎也——！”
“烛台切做的点心.......哦呀？大家都准备睡了吗？那我也一起......”
“住手！三日月！！你想出现在什么奇怪的新闻头条上吗！？比如禽兽老师之类的？？！！”
......
喧闹的话语似乎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和记忆里某处光景重合，却又抓不住思绪，最终化作初春的暖风轻轻拂过，缓缓坠落的花瓣无声地落在身上，像是给她和身边的孩子铺上了一层薄被，伴随着花叶发出的细碎声响，琉生仿佛还能听到樱树模糊的声音——
『你的话，一定没有问题的。』
温柔的呓语，像是一碰就碎的美梦，却让琉生忍不住浮出了微笑。
[*号处出自《奔跑吧梅勒斯》太宰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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