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翡一行人搭着行脚帮的车,提前了小一月从四十八寨出发,除了李晟提前走了早到了几天,其他人愣是踩着日子到了,这回真不全不赖谢允贪玩。
战火平息,行脚帮那帮闲到四处偷鸡摸狗的汉子更无事可做了,因为不便和丐帮抢饭碗,只好老老实实的干起了自家行当,在政策的扶持下,逐渐发展成了一大商帮。
行脚帮以前没什么规矩,现在也是承袭祖制,没有任何改变的欲望。只要有生意,不论大小,行脚帮都做,因此事情琐碎,拖慢了行程。
这正好也照顾了吴楚楚母女,李晟一心粘媳妇身上,自然天天主动留下来照顾。于是周翡便安安心心的跟着谢允打闹了一路。
客人不远千里赶路赴邀,主人家总得说一句一路舟车劳顿,请您小憇片刻云云。但眼看着瘦成一把排骨的周翡都长了两斤肉,本来就不怎么正宗的东道主李妍愣是没把这句话说出口,摆弄了会儿吴楚楚给小书钰缝的鞋袜,一阵挤眉弄眼,将小书钰逗出了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后,才心满意足的招呼人来安顿了他们。
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羌笛声里,几支杨柳,牵来远天初明。
周翡大清早的爬起来,让谢允给她折腾了半晌衣饰,才以手为刀,捅开了房门,正巧和来敲门叫他们起床的李晟打了个照面。
李晟顶着两个偌大的黑眼圈,周翡本着那么一点点尚存良心憋了半天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李晟:“……”
谢允懒懒的收拾好了一堆鸡零狗碎的首饰,从后面推着周翡走出了房门。回头关门时,顺带给了李晟一个同情的眼神。
这个场景怎么看都似曾相识。谢允发现周翡真是绝了,不单祸拎大的闯,东西挑贵的糟蹋,平时不笑则已,一笑准能教人气到五窍生烟还没法灭。除了谢允李晟,死无全尸连个棺材板都没能盖上的寇丹若是还能诈尸开口,约莫对此也很是赞同。
他们到的时候,李瑾容已经独自从四十八寨快马加鞭赶来了,周以棠病气染的极不合时宜,只能老老实实在家待着了。李瑾容从狂风暴雨般砸来的“李掌门”声中和徐舵主互行了个亲家礼。
到了时辰,杨瑾李妍行完礼,徐舵主宣布自己年老力衰,让位杨瑾。便在一片起哄声中被拥入洞房。周翡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她以前天天嫌弃的表妹也长大了。
周翡举起酒杯,小酌了一口浇灭了心中那点淡淡的怅然。
人与人之间聚散无常,缘深缘浅也都在目送对方手携良人,在不同的道路上渐行渐远。
谢允夺过周翡手中的酒杯,和杨瑾递来的杯子撞在了一起。眼见着杨瑾十分实诚一滴不漏的喝了个干净,拍了拍他的肩低声道:“多学学人家李公子。”
李公子的脑袋绕过吴楚楚跟周翡,探到他俩之间,抬手碰了一下谢允的酒杯,冷笑道:“彼此彼此。”
周翡总觉得自己看见了两只大尾巴狼对着一只肥羊疯狂摇尾巴,而且肥羊脑子恐怕不太好使。
周翡转头去看杨瑾果然投来了莫名其妙的目光,于是果断默不作声低头吃饭去了。
这世间人的想象力果然不能一概而论。
南疆的伙食同中原之间恐怕隔了一条唐僧取经的路。耗牛绵羊肥,果脯蜜饯甜。满汉全席间还点缀着不少烤蝎子,炸蜈蚣等千奇百怪叫不上名来的虫子,还有五彩斑斓的面条状的东西。谢允觉得活像北斗廉贞大人摘下挂在城墙上的脑袋,掀开棺材板亲自操刀做给周翡的见面礼。
只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一物必有一物降,冬日天天惦记着来南疆晒太阳的谢允早见怪不怪了,周翡感叹完南疆的人的创造力后挨个尝了个遍,竟还隐隐有些羡慕起李妍来。
李瑾容来了一趟马上又要走了,嘱咐周翡多照看会儿吴楚楚李妍,周翡自然是没有理由不应的。周翡望着她娘跨出了门槛的脚,不知怎的鬼迷心窍般喊了一句,
“娘!”
“一路平安。”
李瑾容转身朝她露出了一个吝啬的微笑走了。
李晟头地破天荒的同李妍唠叨了许久才带着吴楚楚被李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送走了。
而谢允闲人一个,心满意足的晒足了小一月的太阳,才迟迟出了南疆。
南疆的日光已经有些灼人了,将周翡的脑袋晒的昏昏沉沉的。谢允马车夫的位置一半被挤走,也不恼,拣着根马鞭绑着半截尸骨未寒的笛子在手里甩圈圈。
笛子兄的牺牲纯属替谢某人消灾免难,被周翡掌风“咔嚓”一声削成了两半。
谢允一把扶住差点一头栽下马车的周翡,伸手探了探她额头道:“阿翡?”
周翡迷迷糊糊的拍开谢允的猪蹄道:“有没有发烧我自己不知道?就点儿困。”
谢允调笑着给周翡掀开帘子道:“再睡就成猪了。”
周翡:“……”
她真的累了,懒得和三岁心智的谢允计较,眼睛一闭便不搭理他了。
谢允轻轻放下车帘,扬起的嘴角逐渐凝固出了一个细微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