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是盛夏的日子,一家人用完晚膳,外头还是黄澄澄的。
每当茶余饭后之时,苏玉盈最喜欢给孩子们讲述萧承煦的英雄事迹。她坐在厅堂的高椅上,讲累了时不时抿一两口茶,神采奕奕,眼角带笑,脸上丝毫不见岁月的痕迹。
年仅八岁的萧启焕和萧无忧是龙凤胎,性别不同,即使是一胎所生,从小外貌也极好辨认。
在所有孩子的心目中,包括萧启煊,在他们心里,自己父皇母后的感情是极好的。
启焕和无忧尚还年幼,这些故事总是听得十分认真,有些还百听不厌,每一次就像第一次听母后讲一般,眼神里洋溢着对父皇的崇拜。每次听完还要跑到萧承煦那儿求证,遇到不懂的也仿佛有十万个为什么一样,问个不听。
萧启焕从小就是个没停的,脑里奇奇怪怪的想法多,鬼点子也多,同样也是问题最多的。这下又睁着大眼睛,坐在萧承煦的膝盖说:“父皇,我是您的亲生儿子吗?”
萧承煦听启焕这样问,虽然疑惑何出此言,但还是起了逗弄的心理,捏了捏他的小脸道:“恩……不是,我和你母后出宫私访时,无意在路边拾得的。”
苏玉盈就坐在一旁,瞪了萧承煦一眼,连忙拉过自家小儿子说:“别听你父皇胡说,你和妹妹都是母后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生下来的。”
萧承煦往苏玉盈那边坐了点,有意拉进距离笑道:“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
随后转头对启焕说:“你这小脑袋一天天不知道在想什么,这种白痴问题也能问出口。”
萧启焕见自己又被父皇说了,把头埋在苏玉盈怀里,颇有点告状的意味。
“你看父皇又说我,平日总是教训我,但是又从不见父皇训斥哥哥,对无忧也每日亲亲抱抱,对我能不用竹竿抽就算不错了。”
萧启焕越说脸越看着气嘟嘟的。
这段话听得萧承煦和苏玉盈二人哭笑不得,苏玉盈低头揉了揉启焕的头发,眼里尽是慈爱。
其实只要启焕不闯祸,不惹得他们生气的时候,那便是两人的开心果。
“那你平日里乖一些,别惹你父皇生气。”
萧承煦伸出指尖轻轻刮了下启焕的鼻子。
“你就尽记得教训你的时候,不记得对你多好的时刻……”
甘泉宫还养着一头小灰猫,被养得白白胖胖。萧无忧听完一会儿故事便在窗台逗猫玩。突然,她眼神一亮,就跟想到什么一般往苏玉盈那儿跑去。
她靠近苏玉盈的耳边,显然有悄悄话要对苏玉盈说,萧承煦见此也把头靠近,想听听女儿要说什么秘密话。
萧无忧抬眸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哥哥,随后神神秘秘说:“我白日里去东宫玩,在哥哥房里看见了……看见了……仙女姐姐。”
萧无忧仰头想了好几秒,才想到这个词汇。
苏玉盈和萧承煦听完凝噎住了,一时脑海中闪过很多画面和信息。
小孩子的声音尖细,音量也没有把控,这话自然完整地传入了萧启煊的耳里,惊得他差点被茶水呛到,连忙一头雾水地反驳道:“什么仙女姐姐,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苏玉盈见萧启煊正直地反驳,表情也对无忧说的话很疑惑的样子。东宫戒备森严,也不会随随便便进身份不明之人。
“无忧,这话可不能乱说哦。”
无忧见母后不相信自己说的话,便说的更起劲了。
“是真的,是真的,无忧没有乱说,仙女姐姐就在哥哥桌案上的画卷里。”
萧启煊愣了一下,原来无忧说得是画卷,这倒让他否认不了。
萧承煦来了兴致,好奇又带着点调笑的意味问:“何处来的画卷,莫不是自己画的?”
苏玉盈看向萧启煊,激动地点头附和。
启煊马上满十八了,自己正发愁儿子没有心仪的女子。每次提到太子妃的话题,启煊总说全凭父皇母后做主就好。
可是一辈子的人生大世又怎能只由父母决定。
“近日的确有个尚在了解的姑娘,目前不过普通朋友,父皇母后先别关注和期待这么多。”
萧启煊没有回答画卷问题,心中已是承认,没有刻意隐瞒,直接答的是他们实质上最为想问之事。
苏玉盈笑得都快合不拢嘴了,点了好几下头道:“有就好,有就好。”
话音刚落又控制不住问:“是哪家的千金小姐?”
萧启煊都有些无奈了。
“都说了还是普通朋友,而且……而且她并不知道我的身份,所以还不太好告诉母后。”
“不知道你的身份?那便更好了,行行行,母后不问了。”
萧承煦走过去拍了拍启煊的肩头,现在儿子的身子骨硬朗了许多。
他对玉盈和启煊总是亏歉的,因为自己曾经的过失,害得玉盈过了近九年才成功怀上第二胎,害得启煊先天不足,从小病魔不断,好不容易养好了点,十岁那场天花又险些带走了他的性命。
这种病痛是不可逆转的。
“看来路还长着呢,需要支招的话尽管问父皇。”
苏玉盈听到萧承煦如此大言不惭,连忙摇手说:“可千万别问你父皇,会后悔的……”
萧启煊离开甘泉宫后,萧承煦就赶着启焕和无忧去做功课,而自己趁机与苏玉盈共享这悠闲时光。
这个时辰天完全黑了,宫中的夜景才是一等一的好,虽是盛夏,但在湖池边漫步,微风吹得人很舒服。
萧承煦登基以来,兢兢业业,虽未扩大大晟版图,但大晟国泰民安,百姓丰衣足食。他不喜杀戮,只要大晟安好,没有外敌侵犯,守着这个国,守着他的妻儿便好。
萧承煦不求成就什么宏图伟业,千古留名,只要他在意的一切都好好的。
两人也计划着等启煊大婚之后,萧承煦便准备退位事宜,然后二人游山玩水,怡然过完后半辈子。
苏玉盈依偎在萧承煦的肩上散步,她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女人也不为过。
曾经萧承煦虽是不情不愿娶了自己,但也给了自己足够的尊重和宠溺,中间有过想决裂的时刻和陆陆续续一些争吵,但都没有将他们分开过。
回想过去,总是幸福和开心的时光长得多,快乐的记忆多得多。
萧承煦偏头看了苏玉盈一眼,然后看着湖中的花灯,遗憾说:“估计还得等个几年才能同你游山玩水,我现在就有点等不及了。”
“那可不是吗,启煊没有大婚,无忧和启焕还小,孩子总是我们最大的羁绊。”
“你可不能反悔啊,说好以后游山玩水的,千万别离不开孩子什么的……”
萧承煦一听苏玉盈这样说,心里就开始担忧了。
“我是那种人嘛,又不是一年到头都得在外面,一半时间在宫里,一半时间在外面游玩,老了走不动了也能安安心心陪孙子孙女……”
“那也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