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时常会有“贫穷限制了我们的想象”的感叹,也会有“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哲理经典,而这些却都是在梦醒过后的感悟。这就像极了一只孵完小鸡的母鸡,一只进入孵蛋期的母鸡是不正常的,20多天的孵化期处于忘我的痴狂状态,小鸡出世以后更是变得癫狂,在它的世界里,就只有它的那一群小鸡,它所有的事情都只是为了保护小鸡,喂养小鸡,除了小鸡,一切皆不存在。然而月余之后,它突然清醒,世界再次回归到它自我的中心,偶尔碰到它孵的小鸡,甚至会无情的啄咬过去。这引起了我的思考:究竟什么样的状态才能算得上是母鸡呢?
在那个缺衣少食的年代,家里喂有三五只鸡,无疑是幸福的,隔三差五就能捡到鸡蛋,那意味着每过几天全家就可以打一顿牙祭,那是一件无比幸福和期待的事情。但现实却又很残酷,鸡蛋总是供应不求,这也直接导致很多时候当母鸡进入孵化期的时候,却没有鸡蛋可以用来孵小鸡的尴尬局面。纵然有足够的鸡蛋用来孵小鸡,却因为有狗、老鹰和我,使得母鸡能不能孵出小鸡?小鸡能不能长大存在着巨大的不稳定因素。当然,其中最大的威胁是来源于我。
时间进入1995年的夏天,六岁的我绝对是个混世魔王,对这个世界真的是太好奇了。我已经观察屋檐后奶奶搭的鸡窝很久了,那只全身金黄翅膀略微发黑的老母鸡成天趴在窝里一动不动,即使是我和大白狗靠近它,它也不走,只是惊悚的昂起脖子发出呜呜的声音,要是大白狗逼太近,它就会发出急促的咯咯的叫声,情急中还会去啄大白狗。还亲眼看到奶奶数了又数,然后慎重的将12个鸡蛋放进了鸡窝里,奶奶告诉我说,这只老母鸡在孵小鸡,让我不要去打搅它。
这一日,天气比较闷热,我在后山水井边玩了一阵网蜻蜓捉青蛙,觉着无聊了便往回走,经过鸡窝却猛然发现老母鸡竟然不在了。一小堆鸡蛋堆在鸡里,我突发奇想,我是不是也可以跟母鸡一样来孵小鸡呢?我是个想到什么就敢直接去做的小魔王,然而我却低估了我的重量和鸡窝的承重,一筐鸡蛋损失了大半,可怜那即将出世的小鸡啊还没出世就夭折了。一看自己闯了祸,第一时间的反应就是脚底板抹油溜了,屁股上还粘连着蛋黄和碎壳等物。
那时候一旦闯祸最爱跑的地方就是去我小叔家,我小叔是我幺爷爷的儿子,大我一岁,到他家需要翻过一座山。我最爱跟他一起玩,他总是能找出一些新奇的玩意儿,跟他一起玩打战的游戏特别过瘾。最主要的是他那儿还有别的小伙伴,我每次去跟他玩天晚不回家就跟他睡。这次在家闯了祸,跑起来格外的快,平常要爬很久的山,走很久的路今天居然感觉一会儿就到了。远远的看见小叔正在跟银行行长的两个儿子一块儿玩打战游戏,我也迫不及待的加入了战斗,至于打碎家里鸡蛋的事情,早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那是一个很疯狂的下午,一直到天黑我们都没有尽兴。最后那银行行长的两个儿子也决定不走了,对这我实在是太高兴了,因为晚上我们可以四个人一起睡,还可以一起玩。而到了晚上睡觉前洗脚的时候,不知道脑子哪根筋搭错了,我干了一件至今想起来就令人呕吐的事情。幺爷爷家同样处于家徒四壁的状态,稍微遇到十天半月不下雨,吃水也时常遇到困难,所以洗脸洗脚用水都非常的节约,往往一家人共用一盆洗脸水都洗了脸,然后再共用着洗脚。银行行长的两个儿子洗完脸,洗完了脚,小叔要我帮忙把水倒掉,然后换清水给我洗,我去扑腾一下直接鞠了一捧水就往脸上抹,那场面简直了......直到现在,每每想起那个画面,我都总觉得自己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
也就在那一晚,四个玩嗨了的小家伙都睡得稀里糊涂的,我在梦里都梦见了我们四个疯玩着,也不知道玩了多久,反正就是快乐的要死。玩了一阵之后,我们四个一起找厕所,然后四个人一起比赛尿尿,看谁尿的高,尿的远,而我可谓是独占鳌头。正当我得意洋洋的时候,我突然清醒,我不仅尿床了,他们三个大概也被我浇灌了一番。这时天刚蒙蒙亮,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趁他们没醒赶紧跑,我蹑手蹑脚的出了房门,一阵风似的往家跑,连路边的野花都没有惊醒。
不得不说五月的乡野是很迷人的,四野一片葱绿,玉米、土豆生机勃勃,长势喜人,尤其是大片金黄的油菜花又香又美,再配合上早晨浓浓的大雾,一切若隐若现,宛如仙境。回到家,迎接我的是大白狗,只是今天的大白狗后腿一瘸一拐的。直到吃早饭的时候奶奶才告诉我,大白狗偷吃鸡窝里的鸡蛋,被爷爷一棍子打的。我一边剥着土豆皮,一边偷偷瞟了一眼大白狗,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大腿,然后歉意的给大白狗递过半个土豆,引来爸爸的呵斥声:
“人都没得吃,哪有给狗吃的,再浪费粮食就不给你吃了!”
我讪讪的没有接话,奶奶剜了一眼爸爸,冷哼了一生,母亲见势不对,正要说话,这时打后门传来了姨父的声音。
“您才吃早饭呀,逮滴水煮洋芋啊,还蛮好嘛。”他自觉得伸手拿了个洋芋,皮都不剥边吃边继续对着爷爷说:
“爸爸您帮忙看看红儿(我二姐小名)是不是走胎了,帮忙给他们烧几灯火嘛。”
若说我们小孩儿最怕什么,烧灯火无疑是高居榜首的酷刑。所谓烧灯火,就是用棉线搓成一根细细的灯草,用它沾上菜油,然后点燃了往耳朵后面的绿色的筋上烧点。因为耳朵上的绿筋代表着有没有孤魂野鬼勾走你的魂,或是你的魂魄即将到别的地方重新投胎做人,一旦新的魂魄投胎成功成功,就意味着现在的这具肉体死亡。而烧灯火却可以将这个绿筋烧断,自然也就烧掉了投胎的路,人也就安全了。
听到烧灯火三个字,我一骨碌爬起来就朝后山大姨父家跑,偷偷告诉三个姐姐我们要被烧灯火的消息,他们三人也是闻言色变,第一时间就是跟着我一起往菜子田里跑。我们一起躲在菜籽田里,任凭父母怎么呼唤就是不回答。一直等到天将黑,我熬不住了,与其说是熬不住,倒不如说是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了现在才清醒。而正好这时候爸爸来到菜籽田的田埂上,找到了我叫我回家吃饭,说是今晚有好吃的,炖了鸡蛋韭菜。
听到有好吃的,屁颠儿屁颠儿的就往家跑,可是看到堂屋里坐着的手里拿着灯草的爷爷,两边站着微笑着的母亲和奶奶,后边是带着冷笑的爸爸,我知道大事不妙。结局在我的一通挣扎和哭喊之后,开心的吃完一大碗鸡蛋炖韭菜结束,顺便还舔了舔碗。
这一年的糗事可谓一大箩筐,一时三刻说也说不完,比如趴在水潭边看起蝌蚪睡着了,结果掉进了水潭里;又比如爬树摘樱桃,前一刻树杈上挂到了小鸡鸡,痛得嗷嗷叫,后一刻却因为贪吃樱桃,呕吐头晕,睡了好久;还比如第一次下水田捉泥鳅,本来泥鳅已经进入撮箕了,不知道用撮箕将泥鳅弄上岸,而是在水里去捉泥鳅,最后泥鳅跑了;还有跟着大白狗在山里乱窜,突然发现前面有一个大蚂蜂窝,大白狗蹭的一下就跑了,受精的马蜂一群群的四周乱舞,我不知道往回跑,反而冲着蚂蜂窝方向跑,结果头上身上被蛰了好几下,那哭声是真的传遍四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