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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千里救夫

万年水库

高山是在镇党委扩大会议上被带走的。当时进来的是三个人,镇委书记亲自带进会议室,介绍说是县纪委的。两人去到高山旁边,分立左右,另一个纪委领导在台上宣读对高山的双规决定:利用职务便利,通过工程承包等方式贪污受贿,严重违反党纪国法。

在高山被双规的同时,小山市委常委会出现巨大的争议。

高山的举报材料被送上常委会,纪委书记李兴结合其他举报材料要求调查项目部成员的腐败问题,这一提议得到书记王先国的支持。然而霍进市长提出了质疑,一是水库是否存在质量问题需要核实,二是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有官员存在贪腐问题,三是动作太大容易造成不必要的负面影响。进而又提出首先核实举报的内容是否属实,再据此做出后续的处理工作。于是常委会决定成立联合调查组进驻水库现场进行核实,成员由市水库项目部、纪委和市委市正俯办公室派人组成,由副市长郭正带队。

第二天,一行十人坐一辆小巴出发,也没通知大峰县,径直开向水库施工工地。然而在开往万年镇的路上却被人拦住了。

那条水泥路是万年镇通往县城的主干道,大概五米宽。四个社会青年用一根大竹子做成简易的栏杆,对过路的客车和货车收过路费,于是他们拦下了调查小组的小巴车。

“外面来的吧?过路费,十块!”一个黄毛青年等司机摇下车窗,一边对司机说道,一边踮起脚尖看向车厢。

“我们这是正俯的车,市里的。”

“你说是就是?正俯的车我见多了,没见过你这样的——给钱,麻溜点!”

“谁批准你在这收过路费的?你这是违法的知道不?快让开,别误了领导的事。”

“呦!挺横啊!哥几个,过来一下——我看你就是个客车,客还很多,二十块,爱过不过!”

“小王,怎么了?”

“郭市长,碰到收过路费的,马上就好——快让开,我们市长在车上,还有其他的领导。”

“装什么大尾巴狼!还市长,我们县长都是开小车的。快掏钱,磨磨唧唧的。”

“给他!”郭正憋着火气说道。司机只好掏出二十块钱递出去了。

车厢内的空气静了下来,之前还有偶尔间的谈话也停了。好在余下的路并不长,车子很快就开到了水库。

表明身份叫来现场的管理人员,对方很配合,要什么资料都提供,要去哪里核查就带去哪里。有好几处特别污脏的地方,对方迟疑着找理由推脱不去,郭正以为那里会有证据,坚持要去,最后却惹得众人一身污脏,核查结果却是没问题。如此几次,后面的核查基本都避开这些污脏之处。郭正又随机核查了两处,却还是没找到证据。

为了不至于空手而归,调查小组只好抓些小问题凑数了,什么不戴安全帽啊,什么建材乱摆乱放之类的。

自从昨晚深夜得知高山被双规后,郭正就猜测到对方会毁灭证据,调查可能会不顺利,虽然心里有准备,但这个结果还是让人失望。郭正不得不带队灰溜溜的返回市里。

高山白天被双规,卢双晚上就知道了!按照约定,高山每天晚上都会打电话报平安。但当天晚上高山失联了,电话一直无人接听。担心他被殴打报复,卢双顾不得夜深就打电话给郭正,郭正又问一些大峰的官员,才知道高山被双规了,说是因为一些水利工程的承包贪污了。

接到郭正转告的消息,卢双松了口气,双规而已,还好不是黑色会下手!贪污是不可能贪污的,卢双相信这点,这几年来从没见过高山拿过这种钱。那就只能是被人栽赃陷害了,毕竟纪委不会无缘无故去双规一名党员的。得做点什么,卢双想!

爸妈不同意卢双回大峰,林朝民教授夫妇也在劝阻。

但卢双还是决定回去!这几年高山并没有交到什么有力的朋友,现在出了事,众人不落井下石就算好的了,肯上下奔走的也只有家人了,但家里只有爸爸一个人,一个老农民没什么见识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于是卢双和妈妈坐上回大山的火车。

回到大峰后,卢双首先去小山市找郭正副市长。郭正在家里接待了她:“高山没有贪污,这点我相信他,你放心,组织肯定会还他清白的。”

“可他现在被抓进去,要是屈打成招呢?不行,我要把他救出来!”

“不会!现在是双规,纪委办案不会使用暴力的,我们已经让萧木书记过问了。”

“我打算继续调查水库的问题,逼他们放人……”

“不,你不要碰水库,高山已经进去了,你不能再出什么事了!他们规了高山,目的在于抹黑高山,然后推翻他的举报材料。你要是去碰那个水库,搞不好他们会对你下手。而且我亲自去调查过,没发现问题,但我们已经上报省水利厅了,建议他们进行更专业的深层次的核查。”

“那我能做些什么?我一定要救他出来。”

“有一个方向你可以去试试,去找出真相找到证据,谁策划的?谁举报的?人证物证都可以。”

回到家里,卢双开始联系高山那些可能帮得上忙的朋友,希望能获知更多的消息,然而大家基本都是接触不到案件或者讳忌如深。

倒是万年镇派出所的副所长柯振荣,了解情况后便请了个长假,开着摩托车过来说是要给她当司机兼保镖。推脱不过,而且四下奔走出行确实也是问题,还要防着那些黑色会人员,卢双便谢过答应了。

既然没有进一步的消息,就只能从最开始的也是最根本的地方入手了。

两天下来,卢双拜访了跟高山经手的水利工程有关的所有承包商,包括从广东回来的尹业飞,结果却一无所获,大家都否认举报过高山。

尹业飞有问题,柯振荣在旁边提醒,于是卢双又数次去拜访他。

言辞闪烁,焉语不详,特别是多次提及他儿子时,夫妻两人都是脸有忧色,隐隐间还有一丝痛苦。

柯振荣跟周围的村民打听,都说前些天去他姥爷家玩了。

尹业飞的岳父家在隔壁的镇子,并不远,柯振荣过去查验,没有,这孩子算是失踪了,然而家长不报警还在撒谎,这事定有隐情!

听完柯振荣的分析,卢双基本就相信了,这个举报人就是尹业飞!只是有点疑惑,她记得高山在任时他挺照顾的,说他工程干得挺好,给了他不少工程,现在怎么就干这事呢?不过转念一想,他儿子现在失踪了,怕是那些黑色会下的手,估计他也是受了威胁吧!卢双忽然觉得不寒而栗:那些人恐怕也会这样对自己!

两人又去找尹业飞,坦诚交谈,他却找各种理由搪塞否认,说急了干脆把两人赶出门去。

一时间没了办法,事主不报案,警方就不好立案,柯振荣也不能利用公安局的资源调查,一时间事情又回到原点。

正所谓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回到家时,爸爸拿出一个包裹,说是在家门口捡到的。卢双拿过来一看,上面写着“卢双女士亲启”,拆开发现竟然是高山的案件卷宗,不但有举报信的复印件,还有这几天高山的问询笔录,另外还有一个内存卡,说是县安监局安副局长和尹业飞的谈话录音,最后是一份建议书,建议卢双去说服尹业飞撤销举报,如果不能就拿着内存卡去找县委副书记萧木,请他帮忙。

高山曾经提到过,说大峰有一帮人是不满黄建国他们的,但大都是些官小位低的人,没有正面硬刚,只能做些小动作。

这次的案件卷宗跟高山在党校收到的水库资料如出一辙——都是躲在背后递子弹,却让别人在前面冲锋!但卢双没得选,她要救高山!

趁着天色还早,卢双又赶去尹业飞家里。进门后直接说:“尹大哥,我来是给你看点东西——这是你写的举报信,这是你跟安监局的安副局长的谈话录音,你听一下。”

尹业飞一下就崩溃了,只是喃喃说着:“我也不想的,我也不想的……”

“尹大哥,我也不是要追究什么,只是希望你能把举报撤销并且把问题说清楚!毕竟我家高山是清白无辜的。”

“高山当然是无辜的,但我儿子又犯什么错?没有,他那么乖,那些人说绑就绑,我能怎么办?”

“谁绑的人?”柯振荣插话道。

“还有谁?大刀疤那帮混蛋!你们不是要我去救高山吗?可以,先把我儿子救出来。”

“你先别着急,你儿子……”

“我不着急?高山进去了你现在着不着急?”

“好!我们想办法。”

几天后,尹业飞去县公安局报案,情绪十分激动,说儿子失踪了,他妈妈想儿子想得快疯了,几次想自杀,幸好发现及时,希望警察快点帮找回儿子。

也许是因为摆平了水库的问题,也许是不想逼得太狠搞出人命,总之尹业飞的儿子自己哇哇大哭着回到了家。当天晚上,一家三口就离开了大峰,具体去向不明。

尹业飞拒绝提及黑色会,拒绝揭露其他问题,只是说找高山借钱未果所以心生怨恨才举报的。

卢双拿着材料找到了萧木副书记请求帮忙,于是高山在三天后回到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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