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回到过去

由于流感病毒的传播导致全国各地人心惶惶，公司也对今年实习生的入职和培训做了调整和安排。

穗子选择五月份去深圳。

在此之前，她想好好待在学校里，虽然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看看书，发发呆，怎样都好。

别让现代社会的时间把人糟蹋得面目全非，也不是什么都必须按照高效率为标准。

至少活着这一件事，不是。

所以寒假一到，穗子买了前往南京的火车票。

她的行李很简单，只有一个双肩包。

包里只有两套换洗的衣物，保暖杯，围巾，棉帽，充电宝，其它零零碎碎的小物件。

穗子很早就想去旅行，做一名背包客，穷游四海八方，看遍人间烟火气。终于在毕业之前，坐上了那一趟火车。

为什么是南京？

穗子也不知道，或许是因为南京是金陵，是建康；或许是因为她的前男友宋秉晨在南京上大学，听他描述过南京的人情风俗，大好河山。

穗子一直不承认自己是一个念旧的人。

可在火车上，找到位置之后，才刚坐下，突然看到相似的背影，吓得鬓间直冒冷汗。

穗子低头许久，口渴喝水时，抬头看清了眼睛里那个模糊不清的人。

心里暗自庆幸和嘲讽。

原来——不是同一个人啊。

他是理工科的，想必早就已经在哪里实习了吧，又那么优秀，大二的时候就已经跟着导师参加什么项目了，如今恐怕已经在工作了吧。

他那时候说不会考研，穗子还劝他多考虑考虑。结果还是自己没有按照初衷做自己。

这些年，到底做了什么呢？

穗子想到这个问题，自己也是一阵惊吓。因为她发现自己这几年来，一事无成，性子也大不如前。至少她已经发现自己很久很久没有开怀大笑过了。

她已经，不知道如何随心而笑了。

过去的自己，那么喜欢笑，这些年发生了什么？让她完完全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连穗子自己都倍感陌生的一个人。

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

穗子是个路痴，即使根据指示牌勉强走出了车站，跟着导航找了半个多小时，还是没能找到公交站。本来一开始还打算坐着公交车，看一看沿途南京的早晨。

看到有人陆陆续续往一个方向走，她就跟在后面，果然是公交停靠站。只是也太不显眼了，简单得只有一块生锈掉斑的站牌。

南京早晨的阳光是很好的，晨曦的光暖暖地洒在屋宇白墙上，很是温馨。

南京的冬天，是没有大片绿色的。所有的树木都是光秃秃的枯枝丫，没有一点生气。

穗子很久没有出过门，平日里黑白颠倒，也很久没有见过太阳。迎面而来的风很冷，明晃晃的阳光很刺眼，也透着股股寒意。

真的是恍若隔世。

这些日子过得不好不坏，时光像没有流逝一般。穗子每日醒来，会特意看一眼日期，虽然是新的一天，却感觉不真实。

七八年前的往事，仍历历在目。

梦里什么都没有，却也什么都会有。

她已经有点分不清，过去和现在。

到了预订的民宿，穗子草草解决了午餐，和衣而睡。火车上到处是嘈杂喧嚣的陌生人，来了又去，除了吵闹，别无二致。

她难得睡了个好觉，即使酒店附近有工程在施工。

民宿现老板是个男青年，人高马大的。

听说以前是一位姑娘，她喜欢养猫，多才多艺。

穗子也是奔着女老板来的。

但是临时得知老板变动，押金和房费已经在网上预订的时候交齐了，也不好意思去退房。

南京的第一站，去哪里呢？

去他就读的学校看一看吗？

穗子辗转几趟地铁，终于抵达，却被告知校外人员不能入内。

穗子看着满是荆棘和电网的围栏，三四米高的围墙，无功而返。

晚上去打卡一个民国风情的小吃街，那有一道轨，说是可以回到过去。跟傍晚夫子庙里的一个地点一样，头顶上挂着“爱你一万年”的牌匾，角落里也贴着“回到过去”的标识语。还有很多家“童年味道”的零食铺子。

都是打着回忆的招牌在卖弄情怀。

过去有那么好吗，人人都没法忘怀，一脚迈进未来，一脚在回忆里万分不舍。

我又有什么不同呢？

穗子坐在民宿房间里的床上，看着窗外的高楼林立，脑海里闪过几个片段，深深戳中泪点，心口隐隐作痛。

隔壁床的女生听到了哭泣声，好心问起，穗子撒谎说是在看一部很感人的韩剧。她“哦”了一声，继续刷手机。

民宿老板带着一群男生在弹吉他，一边唱着穗子没听过的民谣，不好听，但是好像大家都很喜欢，也很捧场，酒柜里的酒又开了几瓶。大家聊着自己的过去，未来的打算，偶尔几句荤段子，笑声十二点后还未停。

明明旋律不够动人，歌词也很简单粗俗，却人人喜欢。

过去有那么好吗？

他们又在一边碰杯，一边聊他们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过往。没有什么含义的谈话内容，居然也可以大笑不止。为什么不能和他们一样？

穗子渴求的，不过是同他们一样简简单单的快乐，但无论她怎么做，就是没办法做到。

穗子的过去太过平静，朴素，她不觉得会有人在意，她也没什么可说的。

但是若有人告诉她，可以付出代价回到过去，穗子是毫不犹豫地决定一定要回去的。

你如果问她理由，她或许只会告诉你她念旧。

可你问她，她的过去里有什么值得她念念不忘的吗？她也会回答你，没有什么值得念念不忘的。

她只是念旧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