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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前小故事

睡前

#睡前小故事#

我是一名人偶师。

我会做这世界上最精妙的人偶,他们会唱歌,会舞蹈,会在客人需要的时候绽放最优雅的笑容。

没有人不被他们的舞姿所倾倒,为他们的欢笑所着迷,因他们的表演所惊叹。

所有人都称赞我,“天呐,杰森先生,您做的人偶这世界上无人可比。”

他们大力购买我的木人偶,无论男女,他们要求我的人偶拥有美丽的脸庞,拥有迷人的身姿,拥有一切类人一样的东西,正如那天安娜金先生喝多了酒偷偷表达的略显龌龊的心思,“甚至,还有一颗人类的心。”

他们要求我的人偶有一个人类的心脏,但我从未尝试做到。

每天晚上,当我苦苦思索如何制造出一只真正像人一般的木偶,总是会失败,而这个时候,我制造的最通人性的木偶伯纳就会过来安慰我,拥抱着我的身躯,然后再等着我将他推开,接着再次拥抱我。

“没有关系的,先生,您做的已经足够好了。”

没有人比我更明白该如何做出一只合格的木偶,这世界上再也没有像我一样伟大的木偶师,而一直自信的我,因为这样一只木偶失眠了。

我去拜访了一位德高望重的巫师,他的容颜苍老,但一双眼睛仍如年轻时一般明亮,显得睿智又精明。

“我想,制作出一只有着人类心脏的人偶。”我抿唇,恳求道,“您能帮助我吗?”

那个巫师看着我,长长的胡子抖了抖,似乎没有认出来似的戴上眼镜盯了我好久,然后才缓缓道,“你是……杰森先生?”

他似乎早就预料到了我的到来,“我……当然可以。”

“我可以给你一个咒语,用了这个咒语,你的人偶就会有心了。”巫师的眼睛眯起,显得老练而熟稔。

刚一说完,他就不说话了。

我在等待他的下文,可他似乎不欲多说什么一样,三缄其口的样子。

我了然,“那代价呢?”

“以物易物。”巫师笑得略显诡异,似乎猜到了我的

心思。

我得到了咒语,当天下午,去买了最好的布料,跑遍了整座城的布料店,拼拼凑凑地慢慢做出了一只人偶。

我还记得,那只人偶的脸带了微微的粉色,当他逐渐有了形状时,我甚至能听见那颗心脏在他的胸腔里跳动。

扑通,扑通。

多么令人愉悦的音乐啊。

我抚摸着人偶空洞洞的眼眶,对这个人偶的满意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

太美了,无论是他的容貌,还是任何地方,都像人类般真实,而那颗真正的,人类的心脏,正骄傲地宣告着它的存在。

我看着人偶尚是残缺却仍然美丽的面容,喃喃道,“你会是我最完美的作品,西南。”

西南成了我最喜爱的人偶。

他有一头微卷的金色短发,小巧精致的鼻子,和一张美丽到无可方物的脸庞,就连维纳斯女神也会为他的美貌折服,伟大的太阳神阿波罗都会因他的容颜惊叹。

西南诞生的那天,站在我的面前,冲我嗤嗤地笑,一双水蓝色的眼睛笑得眯起。

“主人,我有名字吗?”

“有的,有的……”我恍惚地看着西南的笑容,下意识道,“你叫西南,你是我的西南。”

那样的西南,自一出世是定会引起贪婪之人的注意的。

他就像是欲望本身。

西南和所有的人偶都不同,他会笑,会走神,会发发小脾气,就如同一个真实的男孩一样。

他很喜欢画画,他和我住在一起,自从西南诞生,伯纳就不得不搬到二楼住了,但他不会有任何怨言,他只会默默地遵守命令,然后用那冰凉僵硬的身躯为我和西南关上门。

西南靠在我的肩上,言笑晏晏,他指着画架上的玫瑰笑,说玫瑰真好看,说可惜他不会画画,不然定要画下这春色。

西南爱在家中舞蹈,大抵是因为那颗心脏的缘故,他比所有的人偶都要通人性,也比所有的人偶聪明,他会偷偷装病让我回来陪他跳舞,我急匆匆从宴会赶来,原本满腔的怒气在看见他的撒娇后突然就烟消云散,转而变成一股深深的无奈。

我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常常就这么看着他,都会忍不住心狠狠跳一下,西南用那种年轻男孩特有的戏谑眼神看着我,似乎心知肚明。

他心知肚明什么呢……

那天,我收拾好了行装,在镜子前扣着袖扣,端详着自己,观察有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西南突然就缠了上来,把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双手搂着我的腰,他与我一样高,他就这样奶声奶气地求我,“主人……带西南一起去,好不好?”

他当时已经好好收拾了自己,从头到脚没有任何的不妥之处,不说话的时候看上去与平常的人偶无异,我心一动,吻了吻他的脸庞,“不行,你在家等我。”

“西南也想去嘛……”西南主动抬头吻上了我的唇,热烈且温柔,全然没有一个人偶的自觉,“带西南去,好不好?”

这场舞会的意义很特殊,上层社会的名媛聚会,比拼谁今天艳压群芳,谁的家世显赫。这些东西我向来觉得无趣至极,所以一到舞会,我直接朝安娜金先生走了过去。

安娜金似乎看起来也是独自一人,有名媛想找他攀谈,他摇摇手拒绝掉了,他执了酒一下一下地摇着,看起来百无聊赖。

我认得那位名媛,家底殷实,而这位家底更加殷实的安娜金先生今天显然是改了平时的风流性子,似乎是要金盆洗手,“安娜金先生,幸会。”

安娜金似乎是非常诧异一样,挑起微短的眉毛向我举杯,似乎想要对我说什么,但他本来半张的口在看见西南的一瞬间顿住了。

那一刻,安娜金眼里绽放出不加掩饰的惊叹和喜爱,像是看见了误入人间的天使。

果然,还没等我开口,他先说了,“这是……你的新人偶?”

后来的我想起这一幕,只有一个想法,如果能重来,我绝对不会告诉他实情。

而当时的我微微一笑,点头介绍,“是的,这是西南。”

“太美丽了,”安娜金眼底的惊艳溢于言表。

而西南此时也笑了,他向安娜金点了点头,金色的头发随着他点头的幅度微微晃着,微微屈身,“谢谢您的夸奖,先生。”

安娜金一怔,顿时,他的眼里大放异彩,他甚至有些说不清话,“这是……他拥有人类的心?”

安娜金的声音不加遮掩,很快,就有不少宾客看了过来,眼底满是吃惊,而我笑意不改,只是微微把西南往前推了推,好让安娜金看得更清楚些。

安娜金的眼睛像是掉在了西南身上,嘴里念念叨叨的,眼睛里的痴迷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而这时,一个温柔的声音传了过来,所有人都停住了动作,看向那声音的主人。

“您如果喜欢,赠与您便是。”

不远处,我的母亲一身雍容,端庄走来。

她是皇室的公主,天生的大气温婉,她的身后跟了两个托着她裙摆的侍女,我点头问候,“母亲。”

母亲的嘴角弧度恰到好处,她对我回以一笑,然后继续说道,“安娜金先生,赠与您便是。”

我一怔,回头看见西南错愕的眼神,心下一凉。

我回到家中,准备好好替西南收拾什么东西,不然他独自一人去安娜金那里会孤单。

我想,苦了西南了。

安娜金是标准的喜新厌旧者,对人偶的喜爱不会超过一周,西南虽然有一颗人类的心,但是终究会不会太好过。

而当我打开衣柜时,西南却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臂,我看向他,看见他眼底一片悲伤。

我太清楚西南不同于其他的人偶,可这一刻,我才想起来,他到底有什么不同的。

他爱我。

​ 他比这世间的所有人都要爱我,因为他是我的人偶。

​“先生……”西南的声音微微颤抖,那张美丽的脸庞充满了本不该属于他的悲伤。

他没有喊我主人,我想。

“西南,你会过得好的,安娜金足够富有,会给你衣食无忧。”​我半张了口,却只呜咽出这一句。

“先生不会舍不得西南吗?”​西南问。

“先生不会想起我吗,不会舍不得吗?”​他执拗不休,“西南对先生的真心……先生不知道吗?”

“我知道。”​我攥紧了手,无法自持地几乎要落下泪来,一种极大的纠结和欲望操控着我,那一刻,我几乎要说些什么不该说的话,而当我要开口时,一抬头,西南的表情充满了了然。

他知道我不会那样做的。​

“我知道了,先生。”​

“我会用我的人生给您的人生铺路,用我的来日给您的来日添上色彩,用我的一切换您仕途坦途。”西南的嘴唇微微的发抖。

我会为您摘下桂冠,会看着您一辈子荣耀满身,而您永不能心安。您当然可以娶亲,但每当您午夜梦回的时候,都会忍不住想起一双凄惶的满怀爱意的眼,而您,则会用您腐朽不堪的世俗之心带着我这份愧疚,一辈子畏畏缩缩地活下去。

​还没等我说什么,西南朝我鞠了深深一躬,转身离去。

他要坐上马车,晃晃悠悠地到安娜金家里去的。​

我恍惚地待在原地,直到天黑,才想起来,他什么也没拿。

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愿触碰制作人偶​那套工具,房间落上了厚厚的灰,佣人似乎想为我清理,但我拒绝了,我给那扇门上了锁,再没打开过。

关上门前,我深深地看了那个房间一眼,​看见初春的阳光透过不远处的树木落了下来,落进了木质的地板里,折射出炫目的光。

整个房间洋溢着暖意。

我的手抖了抖,还是关上了门。​

安娜金相当高调,时时刻刻带着西南,带着他出席各式各样的舞会,当时的上流社会,我的人偶几乎是人人皆有,但当西南随着安娜金走出来的那一刻,足以惊艳四座。

而安娜金比我清楚西南的抢手,他藏住了西南的秘密,在众人的眼里,西南只是一只格外绝美的人偶罢了,但即便是这样,依然有太多的人想来找我购买西南,每天当我从噩梦中惊醒,接起电话,都能听见如出一辙的话语。

“杰森先生,安娜金先生的那只人偶……”

我挂了电话。

再次见到西南,已经是快半年后的事了。

​那时的安娜金似乎对西南真正用了感情,仍然将他带在身边。

而那天,我独自一人前来宴会,看着宴会那旁的安娜金带着西南笑容满面,与人饮酒,他一手抓着西南的手,一手与人碰杯,看上去很是得意。

​而西南,只是淡淡地微笑着,如同我所有制作的人偶一样,端庄地笑着,一句话也没说。

我没忍住,走了过去。

安娜金看见了我,惊讶地向我举杯,“这不是杰森先生吗?太久没见了!”​

我什么话也没说,直直地朝西南走去,西南似乎看见了我,但他同样,如同对任何一位宾客一样,非常安静地对我微笑。

我的大脑当时就空白了,扭头看向一脸揶揄的安娜金,勉强寒暄了一下,问道,“西南过得还不错吧?”​

安娜金哈哈大笑,“同我在一起,又怎会有问题?杰森先生,你多虑了。”

正说着,安娜金吻了吻西南的脸庞,志得意满道,“昨夜大约是将他弄疼了些,没有大碍,不用多心。”

“……你碰他了?”我无意识地问出口,脸上一片惨白。

“当然。”安娜金点头,似乎有些惊讶我的话,“我向来这样,您不知道?”

我不知道吗……我当然知道。

我忍不住又看了西南一眼,只见他的眼睛早已不似半年前的澄澈,有了些人才会有的深度,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我,什么也没说。

但我知道,他说了。

他说,我爱上他了。

至此回去,我生了场大病,安娜金似乎很担心,一直托人来问,我一一婉拒掉,连同几百万的人偶订单,我全部推辞,在病床上,我想不了太多,只是日复一日地看日出日落,看鸟儿飞到枝头,又扑哧着翅膀飞走了。

从春到秋,恍然四季就过去了。

我从不刻意地打听西南的消息,但总有人能告诉我,听说,安娜金爱上了西南,给西南的名分很好听,也再没买过人偶,似乎是死心塌地。

那天,似乎命中注定一样,我独自走进那个上锁的房间。

一进去,便是漫天的灰尘,我觉得身体一软,跪倒在地。

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变得越来越软,越来越软,那原本汹涌着血液,汹涌着我满腔爱情的地方,逐渐变得木讷,我眨了眨眼,发现眼前一片灰白。

闭上眼睛前,我想起了那天西南搂着我的腰,冲我眨眼一笑。

他说,你爱上我了吗,主人?

小張大家失望过吗,知道是什么感觉吗,好了陌生人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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