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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命运的梦魇(1)

异色调查记事

亲生女儿的遇难并非从天而降的仿佛巨石迸裂般的人祸,从漫长难熬的苦等以及断联的痛苦的侵蚀之中,莫兰就已经酝酿了强烈的糟糕的预料。

当卡在心肉里的利剑如今彻底穿透她的心时,霎时莫兰痛恨她亲爱的丈夫,即使斯人已逝多年。但这个男人的逝世非但没有抹除女儿莫芷依的噩运,反而加剧了它的到来。

 

多年以前,莫兰的丈夫是一位年轻的生物基因学博士。

风华正茂时,这位年轻的新婚的博士收到一份神秘而尊贵的职位邀请——邀请年轻的博士参与一项关于生物基因项目的研究,并且它的待遇十分诱人。

突如其来的大礼砸得同样年轻的妻子一头雾水,但她的丈夫紧捏着那份邀请信简直兴奋极了。他几乎像孩子一样跳起来,那双总是沉了很多东西的、有些许愤世嫉俗意味的眼睛像刚擦拭过的明亮玻璃。

二十五岁的海归博士一下子抓住了展现自身非凡才华的机会,他飞往专业领域不知名远方的心轻易撞倒了年轻的妻子,使她没有拉住他。

应了那份邀请以后,博士很快就全身心投进他有关未来和成就的宏伟蓝图里去,他早出晚归甚至时常直接睡在科研所里。妻子不得不忍受每个贤内助都必须历经的考验了,就是独守空房。

房子里沉淀的寂静快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不是那种在俗套家庭伦理剧情里、对丈夫家庭和事业处理失衡却无能为力、结果心生怨恨的女人。真正折磨她的是她对自己亲密的丈夫——一无所知!她的丈夫在干什么?

对于工作的内容、甚至工作地点,丈夫向来称无可奉告,因为这是合约上白纸黑字的保密条约。

“只是你的项目、最起码的课题而已,这都不能说?”妻子皱眉道。

“那,你在哪里上班呢?我可以到楼下去找你啊,只是在门外边送个饭没问题吧?”

贤内助哪是那么好当的呢,妻子清楚自己完全被撇在丈夫的事业之外了。但是从某些方面看,她和丈夫又是绑在一起的,因为她同样被要求保密,对丈夫的事业保密,前提是她知道有关它的一星半点的话。

一位合格的贤内助需对丈夫的事业给予支持和理解,然而丈夫的事业隐秘得实在令人不安。如若要支持和理解一份有违伦理的事业,她是做不到的。

 

夫妻俩难免会产生争执,对于这份秘密事业的事情。

心软的妻子事后常反省,自己没有谴责对方的理由,因为除了工作保密外他没有隐瞒任何事。他爱她,没有任何形式上的出轨,科研所得薪水每个月按时上交‘家庭财务处’、也就是她手里。

有一天饭桌上,难掩激动的丈夫对妻子叫道:“我们的基因项目有了阶段性突破,如果能投入使用,也许能救活将死之人!就像是......起死回生?”

妻子听了,先是愣了许久,然后笑了笑。丈夫的话松动了她内心紧捆的一条绳。

 

 

女儿莫芷依聪慧过人、悟性极高,看得出她继承了父亲数理化方面的天赋,在全市小学生奥数比赛中拔得头筹。她是小学生,却已经在自学中学数学课本了。

这样的孩子,父母自当感到骄傲,莫兰也不例外。

然而在这幸福的光景,丈夫的眉眼再次蒙上阴云。自投入事业以来,他总是意气风发的,莫兰反淡忘了他初始的丧气。

某天深夜,女儿在自己的卧房熟睡。丈夫忽然抓住莫兰的肩膀,抓得很紧,他的声音是少有的带有迷茫的急切:“你知道吗,我现在觉得......我的...我们的研究,是错的......”

莫兰很疑惑,又无比担心——他那凝聚多年心血的事业啊,因为它,他有多意气风发。

“可是它...如果它是错的话,我这么多年都在干什么?” 丈夫无法置信地说,他在心痛自己青春奋斗的错付。

“发生什么了?”莫兰蹙眉道,希望对方冷静下来。

“我们研发的技术,他们直接用在...一个女人身上,因为那个女人背叛了他们!” 男人一下子变得口无遮拦,莫兰肯定——换作以前理性状态的他是不会吐露这些的,“我们的技术才刚完善好,准备用白鼠实验,可是他们早就用人试验过了!他们实验的时候这项技术还全是漏洞!他们真的竟然......!”

丈夫口无遮拦的,莫兰愈发糊涂听不懂他所言所讲。但很快很快,一块大石压在她心底愈发愈沉。她一下子推开她丈夫,不顾夜深人静:“你说清楚!什么实验?什么女人?‘他们’是什么啊?你到底在做什么?!”

莫兰的直觉很准,尤其是不好的直觉,她一向苦恼这一点,此刻是痛恨。

这份隐秘得令她忧虑的工作终于撕开它优厚待遇的帘幕,暴露出背后漆黑滋生的一角。

“......那,那个女人,她怎么样了?”莫兰轻语,却没有得到答案。

 

 

寂静之中一片门栓金属碰撞声惊醒了莫兰。

娃娃脸女人的面容依旧端丽,可她现在看上去十分衰老。

视野朦胧之中,一道熟悉的修长的身影正朝她走来,倾泻的长发美极了。

“是芷依吗......”女人唇间呢喃微不可闻。

初止葵踏进警方临时安排的房间——这里作为协助调查的当事人的住所,基本设施都齐全,也是警方的保护圈。不过室内空空如也毫无人气的光景,压抑的氛围,让人感觉是高级点的牢房。葵走向板床角落里的莫兰,对方靠着白墙,睡着了。

“芷安回来了吗?......”

葵俯身靠近莫兰,等对方恍惚过来。

“警方怎么准你来这儿?”双眼恢复清明的莫兰轻声道。

葵缓缓地单膝蹲下来,好让目光朝上对向莫兰低垂的眼眸。她的姿态让莫兰再次想起了自己的女儿。

“他们让我成为临时协助官,协助中央区专案组调查——我是以协助官询问当事人的名义来的。”

葵的话像颗小型炸弹激起了莫兰,莫兰不可置信道:“他们要做的是保护你不是让你牵扯更深!他们向我保证过!” 莫兰深呼出一口气,心生一种被欺骗的愤怒感。正是当时那帮警察向莫兰保证护好她身边仅剩的这个女孩,她才肯将她的丈夫她的过去、她所知道的和盘托出!

“他们没有强制,是我自己答应的。”葵说,“这是好机会。”

“你会后悔的,绝对。”这时莫兰没有激动 ,她淡淡地却无比认真地与葵对视,轻语。

“那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你认为,我会后悔?”葵一字一句道。

她能知道这莫名其妙的、如同陨石般砸落,从而搅乱她生活的一切的原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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