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是一座陈旧而毫不起眼的平房，黑砖灰瓦。但它又不是泯然众生的，因为方圆几里放眼而去，只有这一座庇护所，就好像平原上忽然隆起的一小包丘。
罗煜发来的地址就是这里。
“那边。” 葵突然开口道。
越白羽朝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了那辆目标的灰白色面包车，它静静停在一侧。
现在天还亮，屋子窗户里头没有开灯，不能直接得知是否有人。
越白羽把车停在某个适当的距离，而没有熄火。两人轻手轻脚下了车，汽车引擎的鸣响降下，一切都静下来，周围没有声音。葵和越白羽不约而同对望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出了警惕，还有随时准备格斗的紧绷的肢体。
房子静得仿佛毫无人息，但是两人都能从大门前方地面上发现脚印。
然而越是靠近这旧房子，两人越是能闻到从室内溢出的一股臭味，且愈发清晰浓郁。
越白羽熟悉这股气味，越熟悉越厌恶。以及不难嗅出空气中伴随的挥发多时的类似铁锈的气味。
“艹，不会吧......搞毛线！”
越白羽踹开那扇门。门甚至没关，一踹摔得震天响。
臭味和血腥味失去物体阻隔，一股脑扑面上来，让人难以喘气。
一片猩红的惨像。
简陋的水泥地面流满黏腻的红，它不像八号楼中那样只局限于一块角落了，它到处都是、触目皆是——因为它来自四具冰冷的身体。
‘乌鸦嘴......’ 越白羽暗骂自己。
葵嫌脏，她后退几步，捂住口鼻眉头紧锁。
地面流满了血，根本难以下脚。第一时间想去查看尸体的越白羽只能停住脚，掏手机一通摁到警局去，全程不到五秒。葵捂着口鼻，踱着步绕房子转一圈。房子其他三面没有覆盖水泥之类的，环绕着相对松软的土层，却也没发现特别显眼的痕迹，比如脚印。
门没关，凶手可能是行凶后从正门离开的。
葵的注意回到大门前地面的脚印痕迹上，印子不止一对，它的方向有来有回；距离门较远的两旁也陈列着脚印，同样不止一对。脚印之间的大小、鞋底纹路都有差别，并非出自同一人。
这时越白羽已经报告完情况，挂了电话。他同样在观察这些脚印。
“看这里。”越白羽指着其中一只脚印——这只脚印相比其他脚印要小，前端较尖，脚板中段处缺失。
看大小，像是女人的脚印，且是穿高跟鞋的女人。
“如果是被抓来的小女孩，应该不会穿高跟鞋。”越白羽说道。
“还有这里。”葵示意着，两人的目光聚焦在某一处——这有踩过的痕迹，探出地面的青草沾染着暗红色，泥土也因为渗血而呈深色，“也许是凶手的脚印。”
两人循着血脚印的痕迹走，可惜没几步路，血的痕迹越来越浅直至消失。
“这下可不是找一个小女孩那么简单了。”年轻的警官呢喃。
葵无言，披散的过长的头发从肩头滑落，掩住了神情。
警察局的审讯室，越白羽再熟悉不过了，白色的墙白色的桌子，这里就是必备工作场所，第二个办公室。
但是作为被审讯的一方坐在这房间里，则是头一次，当警察以来就没想到过。
越白羽和王影相对而坐。作为有一定审讯经验的警察，越白羽自然清楚怎样答能令对面警官满意，便将对莫芷安失踪调查到闯入四人命案现场的全过程事无巨细地陈述出来。一问一答，几问一答或一问几答，警察对警察的审问顺利丝滑而流畅。
公事公办暂告一段落的王影轻快地盖上靛蓝文件夹。越白羽肩膀也放松下来，后背碰在椅背上。不过审讯过程中，王影产生了来段额外谈话的念头。
“当年林氏惨案案发现场，和莫芷安失踪，我想二者之间没有太大联系吧？”王影敲着笔说道。
“据目前信息来看，没有。”越白羽答，“目前信息大多交织在林氏集团以及相关事件上，比起莫芷安，它跟莫芷依关系更大......”
王影点点头：“听你上司——你们组唐组长说，你不满八号楼事件的转手，因此想私下调查出真相，为此去的林氏惨案现场？”
“是。”越白羽不否认。
“那你觉得初止葵为什么出现在现场？——听林修说，她要介入莫芷安失踪事件。我不怎么觉得六年前的惨案现场和失踪案有联系。”
“这个您得问她本人。”越白羽说。
“据你刚才的描述，在林氏惨案现场，她把你揍得挺惨的。”
“......其实没有很惨，她好像比较擅长...先发制人。”
“这么说来身手不差。”王影一笑，“以及调查过程中，她提出了手机卫星定位的办法和某些假设排除法。”
越白羽说：“手机卫星定位又不是秘密——以及完成实际操作的是我。”
“确实，你说得有道理。”接着，王影又问，“那你们到达四人命案现场时，你看见她有什么明显的应激反应吗？比如常人突然看到血腥场面、那么多尸体，常出现的恐惧和恶心什么的状况。”
“这个倒没有。”越白羽眉毛一拧，他是警车到达现场的事后才察觉的。
当时情况既突然又紧急，越白羽忙着查找和维护那些遗留线索，没有分出过多注意力给初止葵。
“死人除了病菌污染没什么可怕的地方，虽然难看了点，但他本身无害。”
“那只是你觉得，不代表别人不会害怕。” 王影加重了这个‘你’字，“所以说她没有害怕，还和你一起勘察现场？”
从越白羽的叙述中，王影内心新蒙上了一个疑团。疑团来自一直站在莫兰和莫芷安旁边的女孩，大多时候她静默着不说话，作为莫家的一个外客，对发生的一切懵懂不知，只是默默和她们一同承受——这确实符合一个外客该有的状态，因此她的存在受到了忽视。
王影需要重新翻一翻初止葵的档案，因为他对这女孩档案的印象是一片空白。
王影和越白羽坐在这间审讯室里，而另一边一间几乎一模一样的白色审讯室安排着另外两人。
“当晚为何出现在林氏案件现场？”林修朝初止葵问，他眉眼间沉下的仿佛永远是几丝阴云。
“林氏是目前最明显的线索。”初止葵说。
“它和莫芷安有什么关系？”林修冷声道，“我记得那里已经封锁了，禁止入内。”
“确实有几条没什么用的警戒线，它似乎几年都没人换过了。”初止葵嘴角僵硬一扯，扯出些冰冷的意味。
气氛一度下沉，这时初止葵率先开口道：“林氏和莫芷安关系不大，但和她姐姐有关。”
“这么说你真正想介入的莫芷依的八号楼事件，为什么？”
“因为莫兰——莫芷依也是她的女儿不是吗？”初止葵说，“我希望，把她的麻烦事解决。”
不知这个答案，对面的协助官是否满意。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