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西洋时区12月25日
夜 11:56分
第759培育区进行清查
清查工作进行中……
警告：有危险信号源正在离开培育区
警告……
调度中心的所有监控屏幕在此刻同时熄灭，几秒后又次第亮起——屏幕中，是一张孩子的脸。
夜幕下的空中，他坐在一台银白色的圣鹿飞行器上，神色漠然地将飞行器上的监控头丢向下方；随着监控器的下坠而飞速移动的画面里，隐约扫到一个红色身影吊在飞行器下部的缓冲杆上，拼命挣扎。
张问叼着烟，风驰电掣般骑车窜过弄堂。
今天是12月25号。街上人来人往，圣诞节的装饰物充满每个角落。
不知道哪个衰佬手贱，把圣诞贴纸贴在他的摩托上。还是那种劣质贴纸，贴上就撕不干净。
晚上九点，他的摩托车停在市民礼品中心的门口，在核对员工卡之后，他进入建筑物，登记、更换工作服、抵达出发层……
十点，已经有圣鹿飞行器陆续升空，仿佛是从地面起飞的星星。张问坐在自己的飞行器上，前往他的辖区。
这种飞行器是敞开式的，属于慢速飞行，时速大约在300码左右。大约三米乘三米大小，最多可以承载一名成年人与四名不超过八十斤的乘客。需要身份认证后才可以启动，是专门为“圣诞老人”提供的低速飞行工具。
在各个时区的二十五号夜晚，所有的圣诞老人都要值夜班，为自己辖区内的培育区送去圣诞礼物。
简单来说，培育区就类似一个公立幼儿园——公立初中一体化的巨大机构。
如今已经没有单独的幼儿园、小学、初中了。所有儿童在一岁后就将要被统一送往辖区的培育区，没有例外。
张问的飞行器停留在半空，他背过身，逆风点烟。离午夜还差一刻钟时间，他望向远处地面上的城市中心，那里永远灯火璀璨。
今年的麋鹿雪橇上都载着哪些礼物？无非小手套啊小帽子啊之类的吧……每年都是这些。
培育区的孩子没见过外面的世界——1岁之后，15岁之前，他们都在那个巨大的小世界里，不能离开。
人类的育儿压力，被培育区解放了。人类的受教育差距，也被培育区解放了。
真是个好机构啊。张问把烟头丢下高空，揉了揉困倦的眼角，回到驾驶座上。
当他抵达701培育区的时候，等候已久的孩子们从四面八方涌向降落地点。
张问已经在路上戴上了帽子和假胡子，面无表情地把礼物盒抛向欢呼的小屁孩们。一个女管理员把他拉到一边：“也稍微敬业点啊！”
张问翻起白眼。接下来发礼物的时候，至少会带上营业假笑。
大部分孩子都相信这就是传说中的圣诞老人，只有一个八九岁左右的男孩靠在角落，毫无兴趣。不知怎么的，张问似乎能读懂这小孩的眼神。
“好恶心的大叔啊。”
他随手拿起一个盒子，对小孩扬了扬。对方依旧不为所动。
好恶心的小屁孩啊。张问的表情更丧了。
发完礼物后，孩子们也并未散去。他们看着张问的眼神反而更期待了，因为在礼物之后，还有一个诱惑更大的活动。
——优等生选举。
圣诞老人会从孩子里挑选出足够优秀的人，让这个孩子坐上雪橇，让他提前离开培育区，去外面“大人的世界”。
至于挑选方式……
根据孩子们受到的教育，圣诞老人会使用魔法挑选优等生。
张问从口袋里掏出了“魔法”——一个水晶球。他把大拇指按在水晶球上，里面顿时亮起细小的绿色光点。
指纹验证成功。
生物电扫描开始。
浅绿色的波纹从球体开始蔓延。管理员确定每个孩子都在这，处于波纹的扫描范围里……
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在十分钟的屏息期待后，孩子们又陷入了失望——圣诞老人仿佛松了口气，将水晶球收入口袋里。
“今年也没有优等生，明年再努力吧，小兔崽子们！”
不知怎么的，他反而很高兴的样子，哼着歌走向了圣鹿飞行器。孩子们又开始吵吵闹闹——因为701辖区的圣诞老人张问每年都这样，好像没有优等生是什么高兴的事。
管理员们哄孩子们回去室内。那名爱管闲事的女管理员送张问回到圣鹿上。她手捂胸口，也松了口气。
“太好了，”她说，“这里已经三年没有出现……信号了。”
是啊，不错嘛。
圣鹿在引擎的轻响声中启动，缓缓上升。张问心情大好，正准备点烟……
他看见远处的地面，露天降落坪和培育区室内的交界处，那个讨人厌的孩子正被一位管理员查看情况，他仰着头，血从鼻腔流出来。
流鼻血了？少吃点巧克力和糖果吧。
圣鹿腾空而起。
有不少圣诞老人都完成了工作，都在差不多的时间点升空，一时之间。张问的心情原本不错，直到他经过另一架圣鹿——
那架圣鹿上，除了圣诞老人，还有两个昏睡不醒的孩子。
不止它，还有许多圣鹿上都载着昏睡的孩子。那些画面仿佛能灼痛张问的视网膜，逼迫他转开眼神，不去看它们。
次日回到中心汇报圣诞夜行动，圣诞老人们都换上普通的便装，在十二点前汇聚在会议室。
当然，流言蜚语也是不会少的。目前大家讨论最热烈的两个话题，一个是759事件，另一个是各个培育区的儿童失踪事件。
“759那家伙，估计是死了吧。”
张问的前辈、同为圣诞老人的李明远嘟囔道。
嗯，毕竟被那个孩子抢夺了圣鹿的主导权，目前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存活概率很低。
“所以啊，一旦扫描到生物电异常，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
这是大家的结论。
在离开中心前，张问被设备处的人叫住了。
他的“水晶球”扫描器有耗损，被设备处回收，说是会尽快给换个新的。
“换什么啊……”
能触发警报的生物电指标极高，只要机器不瞎，都能扫得出。
“你有摔过它吗？”设备处的人拆开机器仔细检查，“泡水？高温？”
“啊……都有吧。”
“……”
好像坏得很严重。
张问回了自己家，值完夜班后，他没有补觉的习惯，而是窝在家里打游戏。三十三岁的张问如今独居，曾经有妻子和孩子。
妻子在五年前因为脑血管瘤破裂而去世。
他们的孩子则在出生后被送入了某处培育中心。
他是第一代从培育区出来的孩子。但是情况较为不幸，当张问在十五岁那年离开培育区时，父母都已经病逝了。
偶尔也会有这样的情况。可培育区的存在是全球人类都支持的。它归属于联合安全中心，是每个国家倾举国之力打造的免费公立育儿/教育机构，父母不需要再为了育儿付出巨大的金钱和精力，这让他们能好好享受生活，成为更好的人，并准备好在十五年后成为完美的父母。至于孩子则能在培育区里快乐地生活，无忧无虑。
张问还是很怀念培育区的生活的。每一位管理员都对孩子们十分温柔，会第一时间杜绝霸凌，与世隔绝的培育区里，孩子们也学不到脏话、负能量和斗殴之类的坏事。无论生孩子的两个人是不是合格的父母都无所谓，培育区里经验丰富的专业管理员会让孩子成长为人格健全的人。
可是，当他来到外界后，也知道了培育区的真相。
全球都在紧急搜捕失踪的759培育区的圣诞老人和那个孩子。
不管怎样，堂堂成年人，居然被“优等生”绑架，实在是很丢人。圣诞老人的装备里有枪械，就职前也受过专业搏击训练……
当然，送“优等生”登上麋鹿前，也会让孩子们吸取麻药。宁可过量，不能不足。
所有可以调动的力量都必须加入搜寻的队伍。他只能休息两天，就要加入大部队，去759圣鹿信号消失的地方进行地毯式搜查。那里位于美国德州荒漠上空，哪怕没有遭遇袭击，普通人活下去的可能性也不大。
但就在他结束休假、准备出发前，中心又通知他，回去拿新的扫描仪水晶球，回701培育区，再扫描一遍——为了防止之前老损的仪器没有扫描出异常。
随便去看看吧……
他没换上红色工作服，只带着员工身份卡去了701培育区。圣诞刚过，节日的气息还未消散，到处都可以见到礼品盒包装纸的碎屑，还有孩子兴奋地拿着礼物追逐打闹。
说不怀念是骗人的——张问不禁露出浅笑，停下脚步，靠在角落里看着孩子们玩耍。口袋里的新检测仪刚刚启动，还在加载程序……
突然，它猛得震动起来。
——这意味着，有异常的生物电被扫描到了。
张问以为是它出错了，谁知道设备科的家伙是给他换了个残次品还是怎么的？而且就算扫描出来也只是微微震动，怎么可能和个X蛋一样跳个不停……
正在他惊愕的时候，一个小孩子的身影从旁边一闪而过。“水晶球”刹那停止了震动，恢复静止。
果然……是机械发生错误？
不可能啊！
瞎想归瞎想，这种扫描技术经历几次迭代，已经成熟到不可能发生低级错误了；再说，他们手里的扫描机器直接连通中心的警报系统，一旦扫描到异常，直接就会上报给中枢。
刚才发生在701培育区的异常，已经自动上报了。如果没意外，紧急支援很快就会来。
但是到底是谁的生物电？如果是正常情况的话，水晶球内部的仪器会直接显示孩子的身份ID……只是现在，屏幕上空无一物。
冷汗从张问的头上背上滑落。他不敢想象支援到来之后的状态——如果其他人抵达后也出现同样的情况，也就是这地方有异常生物电、却无法明确是谁的，那么，按照紧急情况处置手册……
——这里所有的孩子，都要被“清除”。
大约在一百多年前，“恶童事件”让人类损失惨重。
研究所已经确定的新的基因测序，那一代开始，人类的幼崽将以十万分之一的概率演变为“恶童”。
如今关于恶童的所有影像资料都是绝密，张问只从几个老头嘴里隐约听说过那时讨伐恶童的情景……据说最后在太平洋中投入了两次核弹……
培育区的建立，就是为了杜绝恶童巨兽的出现。
15岁是一个安全分水岭，15岁前的人类都有概率异变，异变并非突发，大概会持续两到三年，期间，异变幼体的生物电将急剧紊乱，大约活跃度超过普通人的三百多倍。
张问重启了仪器，异常波动消失，没有再出现。701停机坪上很快降落了数十艘圣鹿，支援者各个面色严肃。听说不知道目标，几个人果然支持采取紧急措施，消灭701培育区里所有儿童。
张问不同意，可他不同意不顶用。全员都持人道毁灭的意见，已经开始联系运输处了。
“所有人的仪器都再验一次，等24小时不行吗？！”
“万一它下一秒就炸呢？”
“异变时间有两三年啊，这次只是第一次探测到异常！”
“开什么玩笑，两三年只是常规，要是这是非常规的——”
就在这时，刺眼的绿光同时从他们口袋中亮起。扫描仪上，清晰地显示着一串身份识别码：DX5056
“你仪器坏了！”李明远立刻下了结论，带人冲向最近的培育老师，“——056号儿童在哪？查看他的芯片定位！现在马上！”
056号儿童。
所有培育区的孩子，都是没有姓名的，只有编号。当然，培育老师会给他们起可爱的昵称，比如小五，小六，七七……
父母不会知道自己的孩子在哪个培育区，他们手中只有一个芯片信号接收器——每个孩子出生的时候，会在体内埋藏接收生命指征的芯片。如果孩子还活着，父母那边的接收器就是亮着的。
换而言之，熄灭，则代表着……
——张问的接收器，在一年前，熄灭了。
他呆呆坐在飞行器上。从事这个行业很久了，因为收入稳定，而且丰厚。这个世界被一分为二，培育区里面孕育着美好的青春童年，培育区外，则是“成年人的社会”。每个人都知道圣诞老人是做什么的，邻居看见他时，都会露出有点尴尬的神色。
什么“不人道”啦，“没人性”啦……
诸如此类的。
张问管理的701，在这么多年里只出过一起异常报告，概率很低。
根据工作指导，把伪装成糖果的安眠药交给孩子，孩子会在圣鹿飞行器上进入甜美的梦想，他们穿过夜空呼啸的风，来到城市垃圾焚烧厂的上空。
——工厂正中，敞开式巨大焚化炉吞没一切，超过数百尺的圆形投掷口宛如包含汹涌火海，红光终年不熄。
056躺在他的飞行器后座，睡得很熟。张问把前期报告发给总部，五分钟后，得到了“允许销毁”的通知。
056是个女孩子，大概三岁。张问的设备坏了，导致一直没有扫描出她的生物电异常。
她很安静地熟睡着，小脸红扑扑的。张问的胃突然都搅了起来——如今的圣诞老人机构，更加倾向于找那些无子的老头，或者还没有生育孩子的年轻人做。如果是自己有孩子的人，很难将这些基因异常、有一定概率“炸”的小动物当做纯粹的定时炸弹。
张问想摸摸她的头发，想好好安抚她最后一场美梦。可手堪堪停在她脸庞边，不敢碰触。
她真可爱啊，粉雕玉琢的，好像古早时期日本旅游招贴画上的短发娃娃……
他告诉自己，不能心软，她是怪物，她的基因已经异变了，这种异变的基因，随时可能让这个孩子成为一头需要核弹才能销毁的巨兽……
没事的，没事的。
圣鹿飞行器停留在焚化炉上方高空，他将她抱起，小心翼翼不去碰触那柔软的身体。孩子的衣服上还带着奶香，没有抱过孩子的人，难以想象那是什么样的感觉。
柔软而蓬松，温暖而纯洁。
张问回忆起陪产时从护士手里接过自己的孩子，那么小的一只，像个枕头。
他颤抖着将056举出飞行器外，只要松开手，这个小小的身躯就会坠入火海，瞬间在一千五百度的高温下汽化。
张问闭上双眼，在松开手的瞬间，他扭头按下返航键。尽管理智告诉他，这不是弹珠落进水里，但他却总觉得自己能听见孩子落入火浆时惊起的噗通声。
但整台飞行器突然颤了颤，短暂失去了平衡。张问朝着倾斜的左舷望去，看见了令他难以置信的一幕——
在降落缓冲底座的杆子上挂着一个孩子，他一只手死死抓住杆子，另一只手抱住刚才被从船上抛下去的056；这个孩子在流鼻血，张问记得他，就是那个在培育区一张臭脸的小孩。
“你……”
他一时没办法做出任何反应。这不可能，这是幻觉！每个孩子体内都有芯片，一旦这个芯片在没有许可的情况下离开培育区，工作人员就会立刻得到通知！
这个小孩是怎么无声无息出来的？！
紧接着，圣鹿再度严重摇晃起来。不是因为失去平衡，而是有其他怪异的力量在催动它。张问没有进行任何操作，可它却在继续升空，向北方飘去。
孩子的鼻血流的越来越多。
在执行任务期间，张问是有“合理侵犯权”的。简单来说，社会与国际联合安全中心都赋予了他们这样的权力——击毙任何可能影响人道毁灭任务的人。
他们的身上、飞船上都有监控摄像，确保这个权力不会被滥用。
张问可以揪开孩子的手，把两个人一起丢进焚化炉。就算事后上级查看监控录像，这也属于百分百的行使合法权力。就算不这样做，这个小孩看起来也差不多要到极限了——
他伸手，抓住那细细的手腕，将两个孩子提回了飞行器上。
——你到底在做什么？！你会被炒鱿鱼的！还会被拉入行业黑名单！
张问心里在疯狂对自己咆哮，但没有用，他发现自己没有魄力把两个孩子再推进火坑。这根本不是有良知的人干得出来的事，所以工作手册上严格要求必须给足量的安眠药。
但眼下最大的问题是，飞行器居然在自己移动。
飞得很乱，摇摇晃晃的。就像上帝从空中伸出无形的手，在摆弄这个飞碟玩具。
他看向那个小孩，小孩也在看着他；下一秒，张问双腿猛地发麻，整个人跪倒在地，就像是被电麻后的脱力。
也就在同时，他口袋里的“水晶球”探测器疯狂震颤，在十几秒后，伴随着不祥的响声，熄灭了。
“照我说的做，否则我就烤熟你！”小孩威胁他，“把它往北边开！”
张问刚想反击，双腿再度刺痛，他发现问题是电流——真的有电流弥散在自己的身边，好像潜伏的毒蛇。
这个孩子，莫非，能影响电流？
因为有这样特殊的能力，所以能影响他的探测器，影响自己的芯片，影响飞行器……
——如果这样的孩子不止一个……
当他胸口的摄像头被孩子摘掉，从高空坠入焚化炉时，张问眼前浮现了759区的同事出事时的影像。有这样特殊能力的孩子不止一个，759之所以会出事失踪，就是因为也被类似的孩子控制住了。
他被迫控制飞行器向北方行驶，但其实开往了联合中心在本市的总部；反正在天上，小孩子也分不清什么东南西北。
这艘圣鹿的航线异常、包括摄像头传输回去的画面，足以让总部开始警戒。那边的降落点，应该已经守候着荷枪实弹的士兵。
离总部还有大约十五公里，那个孩子看似警惕着他，但其实神色很疲惫。干涸的鼻血，把前襟染得一片血红，暗暗发黑。
那就趁他不注意……
张问迟疑了几秒，向两个孩子伸出手；忽然，身后伴着高空风声，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张问，你没事吧？！”
李明远来了！
张问顿时松了口气。虽然李明远的声音惊醒了那只小怪物，好歹他们现在有两个大人。
他转头——李明远驾驶着自己的圣鹿，升空靠近。张问身手敏捷地跳上了他的圣鹿，旋即只觉得脖子一麻。
不是被孩子控制的电流，而是……
而是来自李明远手里的电击枪。
浑浑噩噩间，他感觉自己被李明远绑住了手脚。同事熟练地跳上他的圣鹿，设置了自动驾驶的目的地。
两台银白色的飞行器在夜空中闪烁着，远离了都市的浮华。
李明远和这个小孩说了暗号。
“黑桃七。”
小孩子在培育区是没有自己的名字的，只有数字编号。这个孩子的编号是861，老师给他的昵称是“曼达”。
李明远看了眼航空雷达，张问的圣鹿被摧毁了定位信号，无法被追踪到；他的圣鹿，则经历过一系列的私下改装，可以关闭定位信号。
“只能这样了……逃亡计划提前，”他神色凝重，“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你比我想象得要小。”
这时，他们脑中响起一个相同的稚嫩声音。
“——没时间聊了，把那个人丢下，快到集合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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