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言第一次见到桑罗珈珂,是在一个下雪的夜晚。
那天,大雪纷飞飘飘洒洒,路上早已人影稀寥,黑衣少年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他似乎只是跑出来闲逛的小少爷,身量不高,看着孤傲又冷清,浑身上下包裹得只露出一双清澈好看的眼睛。
“这么冷的天,他逛了多久了?”
步言缓缓的思考着,身上的疼痛让他并不想过多的动脑筋,他十分怕冷,但走的匆忙也忘了披件厚实衣服,也不想回去,只能漫无目的的跟在少年身后哆嗦着转。
也许时间已经过了很久了,路旁店铺已经打烊,连灯都开始一闪一闪的歇工。
步言看了看黑沉的天,觉得少年是时候回去了,说实话,他有点不舍,但又为感到不舍的自己悲哀,虽然一个人转很孤独,但他已经沦落到要谁来陪的地步了?
于是他只能转移视线,仔细的看着面前的背影,面前人虽然穿着冬装裤,却不难看出腿型的修长纤细,他的脚步轻盈流畅,优雅的调转方向直面走来。
步言这才反应过来,然后听到少年微微仰头看着他,鼻尖微红,耳尖微红。
他说,“哥哥,都这么晚了,快回家吧。”
似乎是觉得一开口这样说不太礼貌,少年又继续补充:“街上的夜晚会很冷。”
步言愣愣的看了看少年,笑了笑:“谢谢关心,我不怕冷。”他有些感慨,现在的孩子这么礼貌,祖国的下一代前途无量啊。
然后少年保持沉默,似乎是没话了,步言突然有些开心,他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和他并行在转了几圈的街道上,最后两人都转累了,在一家商店前摆的椅子上歇息。
少年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还在抖的步言,在后者发现前收回视线,然后去买了两罐热饮,扔给步言一罐,自己一掀盖子,脱下口罩轻啜几口。
不怕冷,并不代表不冷,作为一个内心敏感的人,步言承认被少年的细心给感动了,他捧着热饮暖了暖手然后看向少年:“谢谢你。”
少年点点头然后看向步言:“不用谢。”接着他脸红了红,视线移向别处:“这种热饮含糖少,无刺激,你可以放心喝。”
步言愣了愣,然后才意识到面前的人在说什么,他摇了摇头,也揭开盖子灌了一口。满腔苦涩化为喉间热意最终变成眼角泪水,模糊了视线,打湿了衣襟。
少年就坐在他身边,安静的就给他发泄的空间,直到步言止住哭泣,才递过去几张纸巾,陪他一起沉默。
步言抬起头,看向飘雪的天空,声音很轻,和雪花一样:“谢谢啊,虽然和你说这些有些不恰当,小朋友就当做听个笑话吧。毕竟我有时候觉得我运气实在不好,如果没有遇到那些人,没有遇见那些事,如果…这一切能够结束该有多好……”
他还没说完,突然感觉身上一暖,脖间微痒,然后看见少年把外套脱下来披在他身上,把暖色的围巾的给自己系好。
少年一脸认真说:“如果无法改变现在的生活,那就改变自己呀哥哥,努力让自己快乐一点,你看,连你自己都快不心疼自己了。”
步言闻言笑着灌了口饮料,忍不住揉揉少年头发:“好我记住了,谢谢小朋友。”
少年也不反抗,他看向步言小心翼翼的问:“他们对你很不好吗?”
步言摇摇头:“也不是,但也没当人看了。”他看着少年有些担心的神情,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勾了一下,一股暖流涌过,压抑感少了很多。
“看看,又把话题弄僵了。”步言挤挤眼,讲了个笑话缓和气氛,他不准备交代自己的名字,同时也不指望少年说出自己的名字,虽然那是个温柔善良的孩子,但至少现在步言不敢和任何人接触太多。
他可能随时被抓回去,在绝对的压制下继续猪狗不如的生活,也可能再次被欺骗背叛,在千疮百孔的心上再留道疤。
少年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他指了指自己:“哥哥,我没有名字,可以给我起个名字吗?”
“没有名字?”,步言第一反应是少年在开玩笑,但他看着他真诚的神情还是点头答应了:“我们相遇在冬天下雪的街道上,不如叫你斯诺?”
“斯诺?”,少年歪歪头,开心的笑了笑:“很特别的名字,谢谢哥哥。”
步言也跟着笑,两个人笑了一会儿,步言看向斯诺:“我该回去了,不然有人来抓我了。”
斯诺低头努力的拉着他的手:“哥哥要是不开心,我每天晚上都在这里散步。”
步言有些奇怪的问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斯诺顿了顿,眼里多了些怀念:“哥哥很像我哥,我小的时候,他患了精神病,自杀了。”
步言了然,却有些失落,斯诺大概是把自己当成了哥哥来看。果然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好,和不计回报的付出,大人小孩都是。
斯诺没有问他的名字,只是目送他走到路的尽头才转身离开,步言从角落里走出,看向斯诺的背影,心里莫名的有些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