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西门别.下

早在初遇西门孝时，南宫问雅便知道在最终一战时，自己从永乐师那学来的笛声，是勾起太虚兽对从前回忆的关键。

他们在原地等待天晶兽和南宫问天时，听到了逼近的脚步声，躲藏到了大石块后面。隐约有受刑、将死的字眼传来，偶尔伴随着魔兵的嘲讽讥笑，像是往日里谈论茶饭笑料一般。

待重归寂静后，南宫问雅小心观察着西门孝的神情，他一言不发站起身子，朝城顶的方向走去。

“阿孝哥哥！”

听到呼唤，西门孝朝南宫问雅轻轻摇首，止住她走来的脚步。并将跟上的玉灵龙又赶了回去，假装没有看见他们面上的担忧，故作轻松：

“我就是先帮你们去探探路，没什么好担心的。我可是阿孝大少爷，哪里会有危险？”

他还朝二人挥了挥自己结实的臂膀，模仿着戏曲中侠客，给他们留下了一个潇洒的背影。

“阿孝这家伙乱逞什么能？”

玉灵龙又急又气，他想去阻止西门孝，但又不能留南宫问雅她一个人。

“小龙，我们也去。”

未等他说话，便跟上去。玉灵龙颇有些欲哭无泪，若是南宫问天回来知道自己又谁都没有劝住 非得扒了自己的皮做成龙裘。只得自怨自艾地紧随其后。

西门孝蹑手蹑脚地绕到风车塔的背后，正思量着成功解救父亲的可能性，身后疾风更盛，还夹杂着些温热的吐气。西门孝僵硬地转过身，便见一双兽瞳紧锁在自己身上。连滚带爬躲过飞速而来的龟掌，他还未停歇翻滚的动作，第二掌紧接而来。将要落下之时，城楼中每一处缝隙里都被填满了悠扬的笛声。

音色清越，语调舒缓，清透的声音，仿佛从寂静山谷里卷来的第一场微风，荡平太虚兽心中的戾气和躁动。

他停止了动作，兽瞳中逐渐显现出温和之色，不由让西门孝看到了从前的影子。西门孝回头看向不远处的南宫问雅，既感动又惊喜。日光下，尖锐的镰刀刀刃反着胆寒的白光，朝着南宫问雅的脖颈挥下。

身子比脑袋更快做出反应，将南宫问雅一把推开，躲过了凶阎王的偷袭。笛声戛然而止，太虚兽又从温和转为狂暴，一声仰天长啸，昭示众人的失败。他继续像已无力的西门孝和南宫问雅发起进攻，好在危急关头南宫问天及时赶到。

挡下一掌的空闲之余，南宫问天没好气地瞅了西门孝一眼，他的脸上手臂上皆是伤痕，此刻正疼地呲牙咧嘴，却还朝着自己傻笑。反观南宫问雅，除了脸上有些灰扑扑的以外，皮肉伤反倒一点没有。南宫问天眉头舒缓不少，最后拍了下西门孝的肩膀，轻声说了句：

“多谢保护小妹。”

西门孝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自己的鼻子，不好意思的话语还未说出口，就接收到南宫问天继而转为危险的眼神：

“不过你莽撞的事情等会儿我们慢慢清算～”

他看南宫问天笑的危险，身子很没有骨气的瑟缩了下。

“哥哥，刚刚西门孝听到笛声后有恢复的迹象，我能感觉的出来，如若再多吹奏一会儿，他肯定能被净化的，可惜被凶阎王打断了。”

南宫问雅遗憾地垂下头，南宫问天安慰着她，语气不自主地带上了些从前在南宫城的傲气：

“那就将他们全都牵制住。”

“你这话却是说的轻巧！我不被太虚兽拍飞就不错了！”西门孝一边像抽搐的青蛙躲着太虚兽的攻击，一边朝南宫问天叫道。

凶阎王听着不免哼出了声，一群黄毛小儿，口气反而不小。手中的镰刀割裂狂风，下一刻与天晶剑相撞，剑气横生，两人身后的披风于风中乱舞。

不知是不是对自家少城主的偏爱，太虚兽格外“关照”西门孝，上演着他逃 他追，他们都插翅难飞的戏码。

玉灵龙也未闲着，悄然飞至空中，控制着火力，将绑着西门豪的绳子烧断。

南宫问雅将玉笛靠近唇边，微吸气，清音生。音色如甘霖，缓缓流进每个人心中。凶阎王自觉不好，立刻不再恋战，转而攻向南宫问雅。见状，南宫问天也立刻跟上，笛声时停时续，戾气和温和在太虚兽眼中交替相掩，最终似是难忍折磨般，发狂似的，朝着南宫问雅的方向冲去。

“太虚兽，快醒醒啊！你可是西门城的守护神兽啊！”西门孝见太虚兽失去了理性，未经思考直接跳到他的背上，用手遮住他的眼睛，黑暗将太虚兽吞噬，他没有方向的乱撞，击落的石块砸在西门孝身上，他却像感觉不到疼痛般，仍死死捂住太虚兽的眼睛。

“问雅，吹，笛子！”西门孝短促地喊出几个字后，猛地封紧嘴，怕自己在下一刻忍不住来一出天女散花。

“休想！”凶阎王抬手便向南宫问雅砍去，对上的还是天晶剑，南宫问天还不忘回敬一句：

“你也是。”

他快气疯了，明明小丫头近在咫尺，却奈何不了她分毫，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奏响笛声，暴怒的太虚兽回归平静，他似是脱力似的从空中坠下，直直向凶阎王和南宫问天的方向砸去。

本来就心烦意乱的凶阎王还未发觉出事情的不对劲，就见南宫问天突然撤剑抱起南宫问雅就跑，凶阎王自己反而因为他突然撤力，往前就是一个脚滑，脏话还没说出口，头上的阳光突然不见了影。

他疑惑抬起头，只见巨大的龟壳近在咫尺，他嘴角牵扯出一抹倔强的微笑，原来你下落的速度不是秒速五厘米。下一刻，他就被压在地下，不见踪影。

西门孝颤颤巍巍从太虚兽上爬下来，脸上眼泪四处流淌，糊了满面。

“阿孝，你做的很好。”听到熟悉的声音，西门孝不可置信地转过头，看到西门豪在玉灵龙的搀扶下，朝自己露出一个欣慰的微笑。

太虚兽也悠悠转醒，样貌想比于魔化时更显神圣，金色的兽瞳中不掺杂色。朝众人微微颔首，以表谢意。

凶阎王从地坑中爬出，一眼就看到了这和美的场景，心中怒气更盛，可又无能为力，刚想逃跑，一把天晶剑便横在自己身前。

“想跑去哪儿？”南宫问天冷声问道。

凤鸣声打断了凶阎王刚想说出口的回答，众人朝天上望去，熟悉的蓝羽凤凰上仍是那个不可一世的公主。她看着凶阎王，不由蹙着眉头，不掩嫌弃之意。

“还干待在那儿，是等本公主替你收尸吗？”

凶阎王这才晃过神，一脚跳到凤凰背上，谄媚一笑：

“多谢公主出手相助。”

东方铁心看着南宫问天，眼神几经复杂，最终还是狠声说道：

“南宫问天别说我欺负你，等到下次再遇见，我们公平比试！”

说完，也不看众人五彩斑斓的表情，转身就走。南宫问天颇为不解，她这话说的，跟个他们很快就能遇到似的。他脑海里闪过溺于水中，岸上摇摇晃晃的惊鸿照影，整个人僵住。肯定是自己魔怔了，见了个人就觉得是救命恩人，更何况那刁蛮的公主又怎会救敌人呢？天地盟主的女儿哪里会这么好心。另一边，西门豪遥望凤凰离开的方向，面容沉思，他好像在那见过她，尤其是眉心出那一点红菱，太熟悉了…

四下平静，太虚兽吹动风车，齿轮转动，水波流转，水流朝远方奔去，干涸的黄土上再次响起泠泠之声。滚翻的泥浆淡去，隐去面容的乐师停下脚步，无人不遥望西门主城的方向。

他们知道，西门城的风沙已经停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