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枯

　　第77章梅枯

　　暮春初夏的时节的夜还有些微凉。

　　沈琦却觉得自己背上的衣衫已经被汗湿。

　　出于直觉，他立马趴伏式地跪下，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十数位同僚顷刻丧命的冲击让他压抑地喘不过气来。

　　他跟着沈承志快十年了。

　　十年，沈琦看着沈承志从一个小小千户爬上锦衣卫指挥使的位子。沈承志效忠的主子，也从先皇变成了当今圣上。

　　可不论遇到的敌人有多强大，沈承志也不会露出恐惧的神情。

　　就算是天启帝将兵权交给他的死对头汪怀裕时，沈承志的脸上都只会露出沈琦所熟悉的，一种斗志昂扬的神情。

　　而今日，沈承志竟对着旁人颤抖下跪！

　　而对方看起来还是个弱女子！

　　沈琦咽了口唾沫，呼吸也不由自主缓缓凝滞，生怕惹了二人不喜。提心吊胆了片刻，沈琦又听见上首传来话音。

　　“沈指挥使，你这命，是不想要了吗？”平静的女声听不出喜怒。

　　“姑、姑娘息怒。只是小人不知、何处犯了……”

　　“沈承志。”

　　方才还算得上清甜的女声此刻骤然冷了下来，沈琦看不见沈承志的表情，只敢紧紧盯着眼前的黑色地砖。

　　而后，沈琦又听见了沈承志颤颤巍巍的认错声：“小人知错，还请姑娘原谅小人这一回。”

　　“这么多年了，沈指挥使还没学会克制自己的好奇心吗？想知道什么尽管来问我，何必要把这苏二夫人押来严刑拷打？”

　　“还是说，你想探查些什么你不该探查的东西？”

　　“小人不敢！”

　　许是这位大人物来此本就不是为了敲打沈承志，所以在他认错后也就不再责骂。

　　“你为画桡办事多年，这我是清楚的，待吾主大事办成，自然忘不了你。只是有一点我要提点你，凡事只要是关乎吾主钦定的继承人的，你少插手。”

　　听出她语气缓和不少，沈承志趁机抬头看了她一眼。

　　隔着帷帽层层的纱，沈承志看出这是个清丽的女子。

　　“谢姑娘提点。”

　　“行了，起来回话。”

　　沈承志起身后立马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细密的汗珠。

　　“回姑娘的话，小人抓吴氏来，是怕她狗急乱咬人，误了咱们的大事。”

　　“难为你还记得。”女子用余光扫了眼神志不清的吴梅蕊，不阴不阳地刺了他一句。

　　正当沈承志惶恐不安准备再次认错时，女子又出声了：“既如此，指挥使何不绝了这后患？”

　　“是。”沈承志一咬牙，拉起一旁大气都不敢出的沈琦，塞给他一瓶药。

　　向来无知者无畏，沈琦的状态竟比沈承志好上许多。

　　他拿着药瓶踏步到吴梅蕊面前，捏住她对下巴，一股脑儿灌了进去。

　　只见那方才还嘴上不饶人的吴氏，抽搐几下便绝了气。

　　那女子轻轻“啧”了一声，听不出是惋惜还是嘲讽，“我今日过来，是想嘱咐你一些事。”

　　沈承志忙不迭地弓着腰到她身前。

　　女子对着他耳语了几句。

　　沈琦不敢看她，却发现沈承志的脸色陡然变得铁青又立马转晴，想要窥探却发现自己傲人的听觉竟听不见半点秘密，于是心中的惧怕又多了几分。

　　“你可记着了，若有再犯，吾主，定不轻饶。”

　　“小人、明白。”沈承志这话说的极为不甘。

　　可那位女子并不在乎他这点儿情绪，转身向外去。一边走着，一边还向后抛出一个玉瓶。

　　沈承志出于本能地接住，打开瓶盖一闻便知晓瓶中为何物。

　　“沈琦，用给吴氏，小心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