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陆

　　芭蕉绿窗，落花漱漱，吴音媚好，闻捣药声……

　　少年悠悠醒转，所见唯一桌，一椅，一人，一杵臼而已。

　　松竹覆窗，人面俱绿，罗带宽缓，衣袂飘飘，盈盈十一二年纪，髻鬟轻薄，捣药钗落。

　　金钗掉落在地，发出脆生生的两声，少年似乎受惊，急促地咳了起来。

　　曳芷缓缓偏过头，放下药杵，向少年走去，手搭在他的腕上，又抚摸了他的额头，道：

曳芷“应该无碍了。”

　　少年这时才看清了此人，似乎就是当日落水迷迷糊糊间看到的少女：形削颈长，瘦而见骨，面色黧黑，两齿微露似非佳相。然而凝睇含愁，浚深郁陶，似喜非喜，似泣非泣。一种缠绵之态，令人之意也消。

　　少年心知便是她救了自己，感动非常，便要道救命之恩。

　　话已到唇齿之间，竟是无声的？

　　少年又动了动口舌，发现自己竟不能出声。于是乎，怔愣而急切地望向眼前少女。

　　却听得曳芷悠悠地道：

曳芷“毒哑了，以后你就是我的哑道童了，要给我干活，知道了吗？”

　　曳芷见少年还是不明所以，索性道：

曳芷“我们都是妖怪，你一个来历不明的凡人，王兄也不放心，不会让你好好活着的，所以索性先自了，‘不能言语’总比‘不能视听’要好得多吧？”

　　曳芷见少年怔愣的面容似乎含着委屈，便露出颈上的“读心花”，对他好言道：

曳芷“我也是生来不能言语的，这没什么，你现在听到的我的声音，都是因为这个‘读心花’，所以你先忍个个把月，等没人注意你了，我再给你做个‘读心花’，你也就能与人交谈了。”

　　少年微怔，呆呆地看向曳芷，发现她确实不曾启唇说话，而仔细辨听，声音确实比她本人要温柔得多。

　　少年听她句句在理，加上她又是自己的恩人，便温顺地点了点头，对她报以感激一笑。

曳芷“你叫什么名字，会写字吗？”

　　少年摇了摇头，眼神呆滞，有些与他清隽容颜所不相符合的惺忪和茫然。

　　曳芷心下一软，指着桌上的“药草”道：

曳芷“你以后就叫‘商陆’吧。”

　　少年皱了皱眉，有些疑惑。

　　曳芷道：

曳芷“‘商陆’：生咸阳山谷，如人形。希望你遭此一厄，能够新生。你呢，要在这边给我做工，等还清了你的药费，我就可以放你走了。在此期间，你的名字就叫‘商陆’，而且都得听我的，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兼债主。”

　　商陆抿唇，若有所思，似乎对这个新名字有些不大满意，他指着曳芷手上的笔墨，示意曳芷。

　　曳芷道：

曳芷“你是要告诉我你的名字？”

　　商陆动作幅度较大地点了点头。

　　曳芷望了望墨汁，道：

曳芷“姓墨？黑？文房四宝？”

　　在商陆的挤眉弄眼，提示之下，曳芷猜到了：

曳芷“玄？”

　　商陆点头，继而又下床，走到窗前，捡了一朵花，放在鼻前轻嗅。

　　曳芷道：

曳芷“花？桃？陶？”

　　待曳芷注意到了商陆“轻嗅”的动作，道：

曳芷“香？玄香？玄箱？玄襄？”

　　商陆终于满意地点点头，似乎有些谄媚地感激。

　　曳芷拍了拍商陆的头，微笑道：

曳芷“名字不错——还是叫‘商陆’吧。等你再休息两天，就给我把这一百种草药捣了，碾成齑粉，一个个分锦囊布袋，装好在匣子里，封存。工作也不多，我对每一个小徒弟，都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