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是不知道伤害他多少次后迎来的第一次昏迷。
“小之……”
他宽大的手掌轻轻捧着女孩精致的脸颊，她那张温润脸上嵌着的挺直小巧的鼻子和下巴连成一条弧线，与手里还紧攥着的啤酒瓶格格不入。
朴智旻顾不上身上的疼痛，背起宋与之就往附近的医院跑去。
在他看来，他的小姑娘是绝对不会轻易伤害一个人的——即使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突然扬起巴掌骂他变态。
他把她在病房安顿好以后才去处理自己的伤口。
不出所料，她醒来后又要哭着问他头上的伤是怎么弄得。
他总不能说是她抡起路边收破烂车上的酒瓶要杀了他别人拦都拦不住吧。
他都想好了怎么回复她那些奇奇怪怪的问题——他就说和她走在一起的时候，车撞到他了，他本来没事但是流了好多血，宋与之这个小怂包怕见血，一看到就被吓晕过去了，最后还是路人打的120把他们这对不省人事的男女朋友送到医院。
护士给他上药的时候想着。
说来也奇怪。
她最近老是一阵一阵的。
——
我叫宋与之。
我爱朴智旻。
“我第一次遇见他是在……嗯……我也记不清了……或许是欢之，不是宋欢之，呃，她不喜欢我这么叫她，是她见到的他，嗯对。”
她对着摄像头自顾自的说着。
她在录制一只短片，想在老了以后只剩自己一个人以后看，以此记录她或她和朴智旻的生活。
“第一次见他是在临近放学时。
他被几个学姐围堵在角落，虽不想承认但还是要说，那是和我同级的同班同学。”
“他在学校总是有些怯懦，给了那些人可乘之机”
——
那是宋欢之的一天。
“你好,我们可以交往吗?”
他红着脸,不禁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面前笑靥如花的女孩子。
他不好意思拒绝，长长的的刘遮住了眼睛,推了推眼镜框,却依旧看不清眼前人的长相。
“啊，昏。”面前的女孩子收敛起笑容向身后招招手。
他看到一群女孩簇拥而上。
“呀智旻啊....”女孩子在他的校服上画着圈“你能不能改改你这幅窝窝囊囊的样子。”
“难不成....”女孩子摸着朴智旻的脸的手顿了顿。
“他该不会以为所有给他表白的女孩子都真喜欢他他还想当海王吧!”
身后的哄笑声填满了楼道里的每个缝隙。
“呀，快拒绝我,”女孩用手遮住嘴巴，却还是忍不住笑出来‘拒绝我就放过你。”
他的脸红得快要滴血，紧攥着校服的一角。
他只是不懂拒绝而已。
“呀，小然啊”
她穿过人群轻轻拍了拍那女生的肩,像是一缕清风穿过森林来到朴智旻面前。
“他是谁啊”她故意指着朴智旻说。
“啊？”白安然对她突如其来的亲昵有些不习惯，随后整理好表情，嘲讽的说“一中的出了名的胆小鬼朴智旻啊，与之你不会不知道吧？”
“啊，这样……”她理了理书包带，习惯性的趴在女生肩头,甜甜的问了一句“今天不是说了要-起去喝奶茶的嘛?”
宋欢之眨着大眼睛,白皙的额头上蒙着一层薄汗,脸上泛着一丝绯红,像只惹人疼爱的小兔子。
“啊”白安然脸色-变,指着朴智旻说“可是这里还有个小学弟明明答应了我的表白还想当海王，结果被我发现了,你说这让人家怎么办嘛”
宋欢之玩笑似的挎住朴智旻的胳膊，“呀,学弟啊，以后和我在一起吧。”
他不说话。
这之间仿佛停了一整个世纪。
“你不出声我就当同意了哦”宋欢之尴尬地笑了笑，又搂紧了朴智旻,“那对不起啦,他现在是我的男朋友啦,男朋友犯错了我一定会好好说教说教他的,对不起啦对不起啦。
她笑着弯下腰,像是小学时犯了错家长向老师道歉。
“昏……”
白安然皱皱眉头“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无趣欸。”
她觉得这举动像是和幼儿园小朋友一起玩家家酒一样幼稚。
白安然撇了撇嘴。
“那今天的奶茶还麻烦你……”白安然向她伸出一只手
“啊，内!”宋欢之急忙抽出一张银行卡“请好好用吧。”
她陪笑着，看见白安然走远了,才敢松口气。她拍拍朴智旻的背,示意他可以放松一点。宋欢之背好书包，依旧挎着朴智旻的胳膊走在放学路上。
她走到公交车站，清了清嗓子。
“那个?”她抽出手，满脸笑意的看着朴智旻“你可以看看我吗?”
“嘿嘿”她挠挠头“其实白安然我也不太熟，她是我们班大姐大，但是学弟你放心，她的玩具只玩一次。”
朴智旻听懂了话里的意思才敢僵硬的抬起头看着宋欢之。
她生的很好看。
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像是有人把星星揉碎了撒在深棕色的眸子里一样。
她见朴智旻看她入神，不禁笑出了声。
“你好啊，我叫……”她愣了愣“我叫宋与之，是比你大一届的学姐”她向朴智旻伸出手
朴智旻一时之间竟有些慌乱,他轻轻握住宋欢之的手，回了一声“好”
“我跟你讲啊，以后你不懂的就问我好了,不要一直像今天这样了”
“还有啊，那个银行卡是我打工挣来的钱,你从后....”宋欢之挠着头“请我吃顿炸鸡怎么……”
“吱”的一声，公交车到站了
“哦哦哦”宋欢之反应过来，草草地结束了话题。
“你有什么麻烦就来找我吧”
她挥挥手，在阳光的映照下像是镀了一层金边,好看极了
“记住啦, 我叫宋与之。”
他抬头看着女孩透过玻璃朝他喊着。
“记得有时间请我吃炸鸡!'
她在车窗户后边对着口型边比划着。
他的嘴角抽动着,眼睛里满是笑意。
他记住了,
她叫宋与之。
——
我叫宋欢之。
我本来不打算告诉宋与之的，她不喜欢我多管闲事。
今天我用她所有的积蓄换来了一个我素不相识却在校园中小有名气的男生的自尊。
那孩子生的是十分好看，像是上帝一笔一划小心翼翼刻出的雕像。
被白安然盯上是因为凑巧和他不够硬气。
话是这么说的吧。
但是帮他的时候他一言不发可真是令人恼火啊。
说来也是好笑，我挎住他的时候他吓得直哆嗦。
我从未见过如此胆小的男人，同他讲话像是陪小孩子玩家家酒。
好啦。
他是蛮腼腆的，让他请吃炸鸡这种话也不过说说而已，就像白安然说的
“他不会真的以为女生和他表白就是真心喜欢他吧”
他不懂交际，呆呆的样子确实有些惹人厌烦，但事后仍觉得他可爱的或许只有我一人了吧。
哈哈哈。
今天父亲从店里回来时带了超大的一条鱼，说是要以后煮汤给我喝。
“不会是从水族馆逃出来准备和王子私奔却被父亲您抓来炖汤的美人鱼吧。”
我打着趣。
我喜欢她的父亲，因为他幽默有钱，但他是个色胚，还是个大男子主义者，母亲没有收入，一家三口靠他养活，即使这样他们一家仍然过得滋润。怎么说呢，在她小时候他父亲就喜欢带各种女人回家，也不管她母亲在不在意，
到了后面他开始对宋与之下手，他们一家不知道我的存在，直到有次我回家，他在我的水了下了药，我才有幸享受到那种违背道德的快感。
我爱他，但她不是。
她早就搬出去了，只有我在的时候才会回家。
灰白色的鳞片在灯光下闪闪发光，脱离了水的鱼在案板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挣扎着。
我却突然想起他那副要死不活的鬼样子。
啊真是。
一下子脑子里全都是他的事情，谁知道明天白安然会不会去堵他。
我打算早点去学校了。
我莫名奇妙的想对他负责。
——
朴智旻开始每天给宋与之送炸鸡，但她不好意思又怕拒绝小男孩的自尊心受挫，就叫宋欢之出来。
她总是大大咧咧的，说话做事之前不过脑子。
宋与之不知道因为那张银行卡她会被白安然缠上多久。
她总是在担心这些有的没的。
“学姐！”
“嗯？”
“一起去看电影吧放学后！”
“好呀，”宋欢之一把搂住朴智旻的肩膀“你请客哦智旻尼……”
他们有说有笑的走着，这是他们也是我们的开始。
——
“大学后，我学了服装设计，他学了信息管理，从那以后宋欢之很少出来，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多，我却依旧无法面对他，无法面对他说爱我时那双小鹿般澄澈的双眸，无法面对那两颗紧紧相拥正炙热跳动的心。”
——
“某天，宋欢之回家时，把我的平板电脑忘在了父母家，我又要回到那个我记忆中蒙着黑雾的地方，我给朴智旻发了定位，让他在门口守着，要是出了什么动静就闯进来把我们母女带走。”她顿了顿，眼神黯淡下来，“那恐怕是他人生中度过的最漆黑如墨的一年。”
“回到家后，我听到父亲在我的房间正和另一个女人翻云覆雨，母亲在客房淡漠地看着电视，削苹果的手正发抖……”
“后来，是宋欢之出来的。”
“不！！！”她倒在地上竭力嘶喊着，泪水顺着脸颊流进地板缝隙。
朴智旻杀了我的父亲，她的情人。
前情是父亲再用言语侮辱我的清白时与母亲起了争执，拿起茶几上的水果刀架在母亲脖子上。
母亲不甘和上次一样毁了我的清白，和父亲扭打着，说死了也好，死了就不用看到父亲这个畜生天天把女人带到家里来糟蹋了她新给我换的床单被罩。
我在一旁冷眼旁观，内心没有一丝波动。
这时朴智旻夺门而入，自以为帅气的把我推到一边，拿起水果刀刺向了父亲的胸口。
宋欢之昏倒在地板上，换来的是我的清醒与欣喜。
几天后，邻居都再说父亲死的不明不白，母亲说是突发心梗蒙混过关。
父亲的葬礼是宋欢之参加的，她哭的很惨，仿佛那是她的亲生父亲，是她唯一的爱人。
——
“她的父亲对我很好，我们可以偷偷在她母亲做饭时接吻，冬天可以在一起看电视时靠在对方身上盖着被子取暖……我喜欢这种瞒着全世界偷情的感觉，喜欢他在和其他女人上床时脑子里全是我的影子。”
“我爱她的父亲，我爱他满脑都是我的样子，爱他从见到我开始就想方设法的对我好，即使他不知道我的存在，但是我知道他一直在想我就好。”
“但是朴智旻不一样，他就是纯情的小男孩，我不明白宋与之为什么会喜欢一个小孩子，因为她怕他高中时每天给我送炸鸡，逃课来看我体测时的那颗所谓的真心被我荒废吗？”
“我不需要什么，我只要有人能想着我就好了，因为我存在。”
“但是他杀了他，我唯一的爱人，我唯一的念想，我唯一一份冰封在几千米下太阳光照不到这里的爱，所以我恨朴智旻。”
——
“可喜可贺的是，她在她的父亲去世的一星期了出了车祸，可她的求生意识出奇的虚弱，我吞噬了她。”
“现在我那份见不得光的爱终于可以得到平反，因为我是我自己了。”
——
我叫宋欢之，
2020年12月28日。
我杀了朴智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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