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将这一片如漆如墨的天空染上了一层红色。
血一般的红。
几只归鸟从上方飞过,被炽热的仿佛在燃烧一般的空气灼伤了羽翼,发出了阵阵哀鸣,向远方掠去,很快消失在黑夜中。
所幸,它们只是伤到了羽翼,但下方所发生的,伤害的,是整个江南四百万黎民百姓的一片赤诚之心。
……
熊熊烈火将一座山庄,变成了只剩下断壁残垣的一座废墟。
山顶,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静静地站在那里。
老者面色苍白,却又被浓烟,灰尘醺的脸上一片一片的黑块,黑白相间,在月光的映衬下,显的可怖,瘆人。
老者身上以多处负伤,大大小小的伤口有十几处,鲜血已经凝固,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就那么站在那里,仿佛天地之下,只有他一人罢了。
但事实上,老者对面十米处,立着四道身影。但老者仿佛没有看见他们。
山下,一阵阵哀叫,哭嚎的声音传入老者耳中,以老者的目力,自然可以看见,一位位面无表情的壮汉,或拿刀,或提剑,亦或是赤手空拳的,屠戮着手无寸铁的妇女,孩童。
看着平日一张张熟悉的面庞倒了下去,老者只有一种无力感,连握剑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良久,老者以一种苍凉的语调颤抖道:“我江家世世代代抵御海寇,已逾四百年,勤勤恳恳供奉大祁,未有二心,自老祖江忆情以来,江家嫡系为国捐躯者一千余人,斩杀海寇一百余万,是何故,陛下要降罪于我江家!”
面前四位中一位向前一步,微微鞠了一躬,带着尊敬的语气,道:
“江家没有错,江家主您也无错,陛下也没有错,大家都没有错,错的,是这天道。”
听了面前男子的话,老者愣住了,旋即怒道:
“一派胡言!陛……那祁小儿怎就无错!”
男子轻轻摇了摇头,后退一步,不在说话。
另一道身影开口道:
“咯咯,江家号称江家小天一阁藏书五万余卷,想必也是一名博学多才之人吧?岂不闻古人云: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如今问出这等问题,着实令人发笑。”
竟是一名女子的声音,语调温柔,但所说之言令老者寒入骨髓。
不等老者回答,另一道身影便开口道
“江家坐拥方圆八百里土地,还不算往南的水域的江南,如此富庶之地,鱼米之乡,江家主在这里如同土皇帝一般,连陛下,都有些羡慕了呢。”
女子又道:
“没错,自江家第八任家主江拾光南海一战斩杀海寇三十余万人后,海寇便一蹶不振,不成气候,而作为震南王的江家,又有何存在的必要呢?”
老者冷笑一声,道
“果然,那祁小儿真是冷面无情,好一个走狗烹,哈哈哈哈哈哈!”
第一个男子又是上前一步,微微鞠了一躬,道:
“江家主,您也应是懂明哲保身的人,比如你向外界宣扬您的剑法只练至第五字,而在刚才的战斗中,您却施展出了七字。但令我不解的是,陛下令您过海彻底清剿海寇,你何故推诿相拒?”
老者冷冷道
“战争,丢的是人命,海寇再虚弱,也还有一定的底蕴,我去漂洋远征,死的是江家人,是江南人,更是大祁人。”
“更何况,海寇也有妇女,有孩子,有平民百姓,有平民百姓,他们是反对战争的,是无罪的,我忍不下心,让两族人民都受这战争之苦。”
“八祖拾光自南海一战淹杀三十余万人后,后半生郁郁寡欢,在七十一岁便仙逝了,江家后人观其遗嘱,上便写有对此的悔恨之意,并警告江家人不可贸然开战,引起生灵涂炭。”
“祁云,你是以文入道之人,怎会如此愚昧,支持战争。”
被称为祁云的男子眉头紧锁,半晌才开口道
“江家主所言,与祁某所思确有所悖,请您允许祁某思索二三。”
言毕,祁云后退三步,与另外三人拉开距离,低头沉思,不再说话。
女子见状,不屑地摇了摇头,暗骂一句书呆子,道
“与他废话这么多干什么,一个将死之人罢了”
言毕,看向老者道
“江庆余,在八十大寿这一天死亡的滋味怎么样,你马上就知道了!”
说罢,除了祁云,三人一同向江庆余杀来!
老者仰天一笑,利剑出鞘,击退三人攻击,大声道:
“江家十代家主,江庆余,愧对列祖列宗!今,愿降罪于自!堕入炼狱,不得超生!”
“不好,他要自爆!”
三人见状,大惊,连忙全力后撤,只有祁云还眉头紧锁,分毫未动。
只见江庆余化为一道流光,钻入剑中,电光火石之间,那剑化为四道剑气,射向四人,伴随着一句悠扬的歌声。
“大江奔涌难洗山河”
“他练成了八字剑!!!”
一道惊呼传来,但很快,三人便化为一阵烟尘,飘散于空中。而山下屠戮江家人的士兵壮汉,也在这道余波中一个个吐血身亡,无一生存。
只有祁云,虽然也被剑气击中,但并没有向其他三人一样消失,而是口吐鲜血,倒飞而出,不省人事。
自此,于江南兴盛了四百年的江家覆灭。
……
万籁俱寂。
什么东西,在悄悄生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