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白殇。
我住在一个很偏僻的村落,这里的人思想都出奇的落后。以至于让我惊叹为什么在科技如此发达的时代还有这样封建的地方。当然,这是我逃出村子,上了学后才知道的。
村子里的人都说,我是千百年都难得一遇的灾星。
其实想来,也不无道理。
我出生的那天,明明青壮年都在田里干活,却偏偏只有我爹死于非命。
明明我娘身体一直都很好,却偏偏在生我的时候难产去世。
明明村子里的收成一直都很好,却偏偏在我出生的那一年出了干旱。
我是在村民们的嫌恶和唾骂中长大的。
不管我走到哪里,总是有尖利的石子砸来划破我的脸和手臂。随之而来的是那些孩童的讥讽和嘲笑。
“为什么?”
“因为你是灾星。”
“那为什么不杀了我?”
“灾星死在哪,厄运就永远留在哪。”
那时不懂事,常常哭着跑回家,满脸泪水的问奶奶。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殇儿做错了什么?殇儿可以改的,真的!”
“殇儿乖,他们不懂。你只要记住,你待别人好,别人也会待你好!”
奶奶是世上唯一对我好的人。
父母死后,家里没了经济支柱。我不知道奶奶是怎么把我带大的,只是朦胧间,常常回响着这样一个苍老的声音。
“帮帮忙吧!算我老婆子求你们的,救救这孩子吧!”
没有父母的娇生惯养,我成长的很快,懂事也比同龄人早得多。
村子有一所小学,这倒让我有些奇怪:这些人难道就不会对两种完全不同的知识产生疑惑?
我没有管太多,只是听奶奶的话,悄悄趴在教室的土墙外听课。
在我很小的时候便偷偷学着村里的猎户拉弓射箭。学会后,便常打些山鸡野兔回家,日子倒也过得下去,也让奶奶轻松了不少。
真正击溃我的事发生在我八岁那年。
我永远忘不了,那是我最后见奶奶的一面。
按村长的说法,灾星不能杀,但是用和灾星最亲近的人的血祭天可以给村子带来好运。
所以,最终绑在刑架上的人不是我,而是奶奶。
“求求你们,我才是灾星啊!你们放了奶奶好不好?我求求你们!”
“我可以走,走的远远的我再也不回来,只要你们放过她,我求求你们!”
“你们能不能有一点点人性,奶奶是无辜的啊!”
我永远忘不了,当时我哭喊着,哀求的身边每一个人的时候,这些人的脸上只有冷漠与不屑,甚至是欢愉。
那一天,我眼睁睁的看着奶奶一点点地被火舌吞噬。
奶奶自始至终都没有哭喊一声,而是微笑着望着我。
奶奶自始至终都说着两句话,我看懂了。
“答应奶奶,以后不管遇到什么都不要哭!”
“只要你待别人好,别人也会待你好!”
从小到大,奶奶的每一句话我都深信不疑。
可是只有这句话,如今我却不敢信了。
那天过后,所有人都事不关己的离开。
我不记得当时我哭了多久。
也许哭了很久。
也许到了后来,就不敢哭了。
我只记得所有人离开后,我小心翼翼的将奶奶的骨灰装进盒子,按照奶奶生前曾对我所说的,埋在村子后山的水晶兰谷。
没有奶奶,我也再也没有勇气待在这里了。
我回到曾经和奶奶一起住的那个屋子,在奶奶的枕下发现了一个信封。
信封里,有一张小小的地图、一封信和奶奶生前所有的积蓄。
信封里的钱不多,却足够我完成接下来的学业。
我不知道奶奶是怎么攒下来的。
信中,她告诉我,让我一个人好好活着。
信中,她重复着那句她一生都在告诉我的话:只要你待别人好,别人便会待你好。
信中,她让我答应她:以后不管遇到什么都不要哭。
至于地图,详细到每一条路上有没有毒蛇猛兽,一条弯弯曲曲的小径,通向外面的城市。
原来,奶奶早就预料好了一切。
我擦干眼泪,收起行囊,连夜逃离了村庄。
到了城市里,我看着许多地方大大小小的标志,尝试着找到了一种叫做警察的人帮助我。
我没有告诉他们我的真实身世,只是简单描述了我的现状。
这些警察帮我开了一个慈善会,最终我被一对夫妇领养。
这对夫妇不算贫穷,有一儿一女。
可是我不傻,我看得出来,这两人根本没有真的想领养我。
果然,到了后来我便听到这家男主人升职的消息。
原来当时他们公司的高管正进行选拔,而这个男人正是因为收养了我,而被公司的董事长认为“具有善良的品质”,而被升职。
这家人帮我付了上小学的钱,几乎从头到尾都冷冷淡淡的,能不说话就尽量不说话,这个家有了我的介入显得有些奇怪。
这家人的儿子女儿看了我更是不顺眼,对我或冷嘲热讽或恶语相向。
可我早就不在乎了。
到后来,刚刚上大学我便不等他们赶我就离开了。打着兼职,自给自足的同时也打给他们一些钱。
毕竟,当初他们给我的,也只有钱。
旁人说我冷血也好,忘恩负义也好,我统统不理会。
我学会了画画,画的对象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奶奶。
我害怕,我真的害怕。
害怕有一天,连这个人的样子都不记得。
害怕有一天,这个人被永远埋在记忆的深渊。
我只知道拼了命的学习,很快成绩便名列前茅。到了后来,几乎到了无人能敌的地步。稳居第一的宝座,还将第二名甩得很远。以至于上高中、大学的时候,学校的校长都是亲自给我颁发奖学金,免费邀请我上学。
可是,即便成绩再好,我的学习生涯也从没有过一个朋友。
其实,倒也怪不得别人。
不管到了哪里,我几乎从不和任何人说话,连举手答题都不曾主动过,似乎也不怎么笑。也常常听到别人悄悄望着我窃窃私语,也隐约听到“怪胎”“外星人”之类的词。
我也从没说过什么,毕竟这些词于我而言可比“灾星”要温柔、友好太多了。
以异样眼光看待我的不仅仅是同学。
“哎,那不是你们班叫白殇的那孩子吗?全校第一唉!”
“嘘,你小点声。唉,还不如不要这孩子,小小年纪,眼神比冰还冷,连大人看了都发怵。也没怎么说过话,上课都不敢点她答题。教她这么久,连她亲生父母都没见过……”
有时候,人就是很奇怪。
就像我明明知道这些“文明社会”的人不会相信有灾星这一说,却还是不愿与任何人坦露心扉。
亦或者,是不敢。
后来,我考上了大学。
我选择了心理专业。
我告诉自己,只要读懂他们,也许就不会受伤了。
再后来,我发现我败了。
我学的越是透彻,对于他们的希望便越是暗淡。
我输了。
在旁人看来,我无疑是非常成功的。
于是我便常成为他们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我冷笑着,淡然处之。
可如果,我真的只是别人家的孩子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