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不掉

没事吧？在消息框打了三个字，他顿了顿，马上清除干净。到家了吗？没什么意识地再次打出寒暄的话语，白少秦微微蹙眉，按下了发送键。微弱的提示音闪过，显示发送成功后他锁定了手机。好累。缓慢席卷过来的风掀起了他薄外套的兜帽，皱巴巴地揉成了一团。冷从脚踝开始蔓延上来，白少秦顿了顿，靠在校门口的围墙上，蹲坐下来。突然好难受。触手可及的黑暗中黑暗一闪而过。宁澜抱着膝盖坐在冰凉死寂的桌椅之间，吸了吸通红的鼻子，费力地抬手去抓桌上的手机。到家了吗？白少秦。

解锁开来的手势很复杂，宁澜盯着那个简略的提示消息半天才手忙脚乱地划密码。划了三次差点停机，他慢慢地喘气双手抱着手机看了一会儿，鼻子忽然就酸涩起来了。一团一团的酒精棉花被撕扯着掉在地面。抽屉里那触目的三个红字却怎么也擦不掉。瘦弱的手指上满是刺鼻的酒精气味，宁澜沉默了一会儿想着怎么回复，可突如其来的一个电话让手机猛地震动起来。白少秦。“你在哪？我看了下手机定位……你跟我离不到二十米远。”不知不觉按了接听键。宁澜有些木木地站起身来，发红的膝盖上还留着两年前一次打球时弄的疤，现在蜿蜒成一道褐色痕迹，像是一个破碎的胎记。

你没走。我在等你。他将手指按在窗边，向底下看了过去。暖橙的灯光映照在一个脊背笔直的少年侧身，划拉出宛若黑河的深黝长影。那个人沉默地将手机举在耳边，回望向他一瞬间停滞的目光。像是一种过分的默契突然灵犀一照，他知道他在这儿。不自觉地露出了那一对特别标志性的虎牙，少年对着他笑了。宁澜一时麻木得没有动作，以至于那人最终放下了手中亮着屏幕的手机，混杂宛若着蜂鸣声响的耳朵里顿时被忙音贯穿。少年在窗台旁站了很久，眼神还是盯着刚才白少秦站过的位置看，所以当那个人急急忙忙地冲上楼，试探地在背后轻轻握住了他的肩膀，想要抱住却有些尴尬地松开手的时候，他像是如梦初醒一般瑟瑟发抖起来。

“你……”白少秦拽住了他冰凉的手，神色藏在一片混沌的夜色里。教室里弥漫开来的酒精气味让他觉得有些不对劲。往后退了两步，他沉默地拾起了地上一个被撕扯过的酒精棉团。缓慢抬手，从身后缓慢擦过少年的脖颈，抬手轻轻覆盖上了他那双一碰就将掉出泪水来的眼睛。“告诉我……怎么了。”“擦不掉……”他显然是哭了，哽咽起来的时候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结结巴巴地让白少秦更加沉下了脸。“那些字……擦不掉。”瘦弱的背开始颤抖起来。宁澜本来就很瘦，细胳膊细腿撑起他线条漂亮的肩膀，压抑着呜咽的声音像是被卷入了一个疯狂漩涡。白少秦顿住，转身往宁澜的座位上看去。三个恶意十足的字，偏偏字迹清秀干净，无比显眼地刻画在原本干净的抽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