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年的蝉,只喧嚣了一个夏天。今年夏天,一切如常,只是枝头的蝉不再卖力地歌唱,而我也终于来到苏洁上课的地方。
报道那天我来得最晚,(9,7)是苏洁的座位,现在那里坐着一个酷似杨幂的女生,她头发像是很听话,刚刚长到腰际。我蓦地想起当初一句戏言:待你长发及腰,我娶你可好。
“那个,同学,我想坐这个位子,可以吗?”
她嚼着口香糖,看了我一眼没搭理,继续捧着手机聊天。于是我又重复了一遍。
……
就这么僵持着,直到老师来了,她才不情不愿地提着书包走了。
可是,那本来就是我占的座位,桌肚里是我前天放的一本字帖《中学生必背古诗文楷书》,上面的唐诗宋词写满了好多张。她为什么要生气呢?漂亮女生对周围人天生抱有敌意吗?哦对,用男生的话说,应是:她是朵带刺的玫瑰。
后来我知道了,她是照片上那女孩的姑姑。很奇怪的辈分,姑姑比侄女还小。不过当我某次清明回乡,在香雾袅袅的堂屋里,听到那个老寿星唤一个半大点的孩子为“爷爷”时,我被雷到了。
似乎,姑姑就该比侄女小几岁。
“站住。”她把我拦在女卫生间外的大厅里。
这里鲜少有人来,因为设置在阅览室二楼,是由一个美术室改建而成。不得不说,在这里上厕所,莫名其妙的有一种洗个手也能熏陶情操的感觉。
她比我高,也比我瘦,修身的裙子也没能把她穿出柔美的感觉。此时她正杏眼圆睁,仿佛一个逮到抄袭的班干部。
“干嘛啦?”我扭过头,有点无奈。
“你就是我侄女情敌?长得也不怎么样嘛,喂,你使了什么狐媚子手段,让苏洁对你言听计从?”
“你又不追他,人家上大学去了,就算谈女朋友也不找未成年啊。”我撇撇嘴,转身要走。
“哎,苏芸芸。其实你喜欢他,对吧?”
“苏洁是我舅舅儿子,我管他叫……表哥。你有毒吧,你愿意喜欢你表哥你喜欢去呀,你们结婚都成,别扯上我。”
我告诫自己,不是这样的,我对苏洁只有兄妹之谊,并无其他。一遍又一遍。
我的头愈来愈长,渐渐的成长让我学会了打扮。倒不是热衷于花里胡哨,我以前挺崇尚天然美,但无奈长得太寡淡,于是学着化淡妆,穿好看但不贵的衣服,说不上这样装扮有多美,至少像个女孩子。
和苏洁一样,我也喜欢发朋友圈,描述的都是些琐碎小事。有时是换了发型,有时是买了新衣服,点赞的人不多,但每次几乎都有苏洁,对此我很开心。
夏天快结束的时候,苏洁开学了,他爸爸妈妈都很忙,他得一个人出发。于是我决定送送他,那天我们在拥挤的公交车上彼此寒暄,他夸我新买的碎花裙子衬我的肤色,我假装不在意地问,你和那个和你一起看日出的女生恋爱了?
苏洁诧异地问我:“你怎么会那么想?”
我吐吐舌头说:可你们看起来好登对。
“需要我怎么证明,我和顾雨是同学关系,仅此而已?”苏洁正色道。
我噗嗤一声,笑得不行,然后吧啦吧啦起来。
“表哥,你真的不适合严肃,你越严肃我越想笑,我随便提了一下,你看你还当真了。快感谢我吧,要不然舅舅舅妈双人拷问,你要怎么说?哈哈哈。”我云淡风轻地说。
我撇过头看车窗外的风景,将挥之不去的落寞很好藏起。
路途颠簸,到了火车站检票的时候,苏洁向我挥手:“你会想我的对吗,芸芸。”
“嗯。”我笑得坦然,仿佛不会悲伤。
可当他的身影渐渐变成一个点时,我转身,泪如雨下。
他去上学的一个月里,只发过一条说说:我想像柳时镇一样,保护我的姜暮烟。
那么谁会是苏洁的姜暮烟呢?
那时他在军训,他晒得都掉皮了,这事我还是从舅妈那里听来的。这要多亏了他那个爱打小报告的发小。
后来,听说他去当兵了,去支援西藏。走之前他打过一个电话,只说了一句话:一切安好,勿念。
我也是偶然翻起家中那本旧唐书,小时候的启蒙书,里有一句:春草年年绿,王孙归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