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葬岗一如既往地黑云笼罩。
阿沅修为不高,行至山下便被魏无羡设下的结界拦住了。
她捏了捏腰间的钱袋,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把钱袋放在这里他能不能看得到。
魏无羡这日与温宁一起去卖萝卜,还未走至结界,便看到了一道有些熟悉的身影,他仔细辨认了一番,才不确定道:“......姚姑娘?”
阿沅离去的身影一顿,眼中是止不住的惊喜,面上的鲛人纱被风微微吹拂,泛起了涟漪。
“魏公子,好巧啊。”
魏无羡见到故人,很是开心,很少有人来乱葬岗看他呢,只不过......
“姚姑娘,你不会也是来劝我的吧?”
阿沅一愣:“我......”
“公子,你们先聊,我去山下等你。”温宁看气氛有些不对,便把空间留给了他们。
魏无羡敛了笑意,认真的说:“姚姑娘,你不必劝我,这是我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
“魏公子,我没想过劝你,我知道,你一定会救温氏的,我来,其实是想告诉你,我觉得你做得对。”阿沅的杏眼眨了眨,他若是因为旁人的看法不救这些人,那他就不是魏无羡了。
“温氏作恶多端,可并不是所有姓温的人都手染鲜血,你救的都是无辜的人,在我看来,你是一个英雄。”
穷奇道之夜后,魏无羡接收到的都是让他交出温氏众人的声音,这样明确告诉他他做的是对的人,竟然只有姚姑娘......
“谢谢你,阿沅。”说完之后,魏无羡又挂上了他那招牌式的笑容,“我可以这么称呼你吗?”
阿沅自是点头认下,看魏无羡这么郑重的道谢,倒是搞得她有些羞涩:“魏公子不必言谢,我人微言轻,也帮不到你什么,若不是我们宗主......你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唉,其实就算没有姚宗主,还会有王宗主、李宗主。我已经看清了,这世道如此,我只要遵从本心就好。”
阿沅看着魏无羡,心中感慨万分,无从言说。
她心上的少年郎,即便历经沧桑,眼中依然盛有万丈光芒。
阿沅将钱袋从脚边的石头边捡起:“魏公子,你脱离了江家,又带了好些人在乱葬岗生活,手头怕是不宽裕,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你收下。”
“这怎么可以?阿沅你放心,我们已经在这边开始种萝卜了,你看,今天我们正要下山去卖呢。我们能养活自己的!”
那些萝卜能卖多少钱啊,他在云梦生活这么久,估计很久没有过过这种缺衣少食的日子了......
“我自是知道。只是我既然觉得温氏无辜,若是不做些什么,怕是寝食难安,我只是想在我力所能及范围内,让你们过得好一些,更何况......还有老人和孩子呢,总要吃点好的。”
魏无羡死皱着眉头,有些为难,最终在阿沅的劝说下收下了这钱袋,只是这东西......
“阿沅,这里面的东西太贵重了,你是从哪儿得到的?你们宗主不会罚你吗?”阿沅在姚氏并不受重视,这么多钱显然不是她能拿出来的。
阿沅的眼睛躲闪了一下:“魏公子,我平时也做了些小生意,有些积蓄的。你放心,这些银钱的来路绝对正规。”
“你误会了,我只是怕你被你们宗主苛责。”
阿沅笑着摇头:“不会的。”
她没告诉魏无羡,在得知金麟台上姚宗主的言论后,她便同绵绵姑娘一样,脱离家族了。
不过她是个小透明,没什么人关注罢了。
阿沅这些年学了很多仙门才有的驻容养颜之术,虽然始终未能治愈她的脓疤,但这个时候倒是能够揽钱。
不过......“魏公子,之后一年我恐怕都不能来看你...们了,你们要多保重啊!”
出钱的这户人家花了这个大价钱请她为家里的姑娘做一年的护理,只是这户人家到底不是仙门,又离夷陵甚远,她怕是很久都不会收到魏无羡的消息了。
“阿沅也是啊,要 一 生 顺 遂!”
可阿沅的祝愿又再度落空了。
一年后,当阿沅从深山老林里面出来时,只得到了夷陵老祖身死的消息。
十六年后。
说书茶楼里,一道倩丽的身影闪进了被层层叠叠的幕布围起来的后台。
一个玩弄着折扇的男子看阿沅匆匆忙忙的样子戏谑道:“也就他的消息能让你来得这么快了。”
女子戴着鲛人纱,让人看不清表情,不过露出来的一双杏眼倒是实打实的翻了个白眼:“废话少说。”
聂怀桑收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神情,折扇一合:“献舍这事儿是禁术,虽是一命换一命,但仍不保险......”
阿沅心头一跳:“你还需要什么?”
聂怀桑捏紧了扇子,有些不忍。
“需要......一个金丹,还有......金丹主人的心头血,两者相融,为阵法作保障。”
阿沅不知聂怀桑是从哪里找来的医修,竟能行剖丹之事,只是......真的好疼啊。
为保金丹和心头血可以发挥作用,阿沅不能用麻沸散之类的药物,只能硬生生扛过去。
三日过后,阿沅摸着自己光滑细腻的脸颊心情复杂。
这么些年她想尽办法想要除去的脓疤,竟因心头血的流失消弥殆尽。
只可惜,太晚了。
她没有多少时日了。
金丹和心头血的双重流失,会加速她的衰老速度。
现在她虽恢复了容貌,但十日后估计就会发顶生白了。
“现在他应该醒了,你要去见见他吗?”
阿沅望着窗外的月光,没有回聂怀桑的话。
溪边石道上,魏无羡牵着小苹果漫无目的的走着。
阿沅看到这熟悉的走姿,笑了起来。
他这般好,又有冤情未了,自是要好好的走下去。
魏无羡虽复活没几天,身子还很弱,可仍敏锐的察觉到有人在看他。
是树边的女子。
女子杏眼柳眉,是一位清丽佳人,只是看着他的眼神有些......
魏无羡浑身一抖,该不会是莫玄羽的老相好吧?!
他走上前去,小心翼翼的试探道:“姑娘来这边是?”
竟是认不出她么......不过也好。
阿沅压下心中的苦涩,笑着说:“我只是来这边采撷灵草,方才看到公子,好似看到了故人,所以有些失神了,抱歉。”
“无妨,无妨。”魏无羡松了口气,继续上路了。
红发带与阿沅擦肩而过,带走了她满腔的情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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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呢,后来呢?”小孩子们追着阿沅问道。
“后来啊......没有后来了,故事结束了。”
小萝卜头们大大的眼睛里面大大的疑惑:“这算什么情感故事呀?奶奶,那位阿沅姑娘的感情,夷陵老祖都不知道呢!”
阿沅摸了摸小孩子的头发,叹道:“是啊,不算什么情感故事......”
孩子们听完后,显然对这个一厢情愿的故事不感兴趣,全都跑回家吃饭去了。
阿沅自嘲一笑,拄着拐杖往她的小屋子那边走去,腰间一面纱被风吹起。
“老人家!老人家!”
恍惚之中,阿沅好似听到了那少年郎的呼声,她缓缓转头,一袭黑衣的男子出现在她眼前。
“老人家,打扰了,在下可以冒昧问一下,您腰间的面纱是从哪儿来的吗?是从一位面有疤痕的姑娘那里得来的吗?”魏无羡问的有些急切。
他找阿沅姑娘好久了,只是没有人见过她。
阿沅拼命将眼中的泪意压了下去:“是啊,她......送给我的。”
“她......已经不需要这面纱了么?是......她的脸好了吗?”
魏无羡心中有些不舒服,鲛人纱的转赠好像将他和阿沅之间唯一的联系切断了。
阿沅之前就叮嘱过聂怀桑,不准他将她的事情说出去。
未免魏无羡好奇她脸上的疤痕是如何消除的,阿沅只得答:“没有,她脸上的疤还在,只是......只是,那姑娘嫁人了,她的夫君并不介意她脸上的疤,他们去了人烟稀少的地方生活,所以不需要带这纱了。”
嫁人了?
魏无羡的双眸有些失神,口中囔囔道:“那便好,那便好。”
等那红发带消失在人群中,阿沅才继续往房间那里走去。
两行清泪滑过她的脸颊。
愿她的少年郎,平安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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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发刀子呢,下一篇还是HE吧,写个BE把自己难受的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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