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一位灵媒师之子，尚在腹中便被别有用心之人摄去了魂魄，眼看孩子即将出生，此人便献祭了一半寿命和全部灵力向山神祈愿，要一缕可入轮回之魂魄保他孩子平安出生。
山神贪婪，应了他的祈愿，但他手头没有完整的灵魂，刚巧那座山里停留了一缕人类灵魂三魂七魄中的一魄，山神将他用禁术伪装成完整魂魄，交给了地府，签了契约。眼看契约成立，却没。能交出完整的魂魄，我们的冥王也念他只剩一魄尚要救人性命，造就了大功德，亲自折损百年修为为他修补魂魄，令他记入生死簿，渡了忘川，准备入轮回时却莫名受到一股力量召唤，失了踪迹，我们百般追查，最后才在静灵山附近找到他的踪迹。”
其他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端木熙追问却道:“那他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两个月前。”
端木熙一顿，随即红了眼眶。
两个月前，是杨敬华的忌日。
就算入了轮回，也还记着我吗？原来我在墓前说的那些话，你都听到了啊。
事情都说开了，两位冥差微微欠身:
“还请阳冥司大人将这缕生魂交付于我们。”
杨敬华听到他们的对话，本能地不安起来，紧紧抓着端木熙不放手。
端木熙转过头看着他，突然不顾众人的视线将他抱了个满怀，每个字都被哽咽搅得破碎：
“谢谢你……真的，谢谢你！敬华。”
杨敬华从来没有见过端木熙那么撕心裂肺的样子，不由得有些慌，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背：“端……端木？”
“敬华……”端木熙怕自己吓到他，用极短的时间让自己冷静下来，放开他，轻轻捧起他的脸，银灰色的眼眸似有繁星落下，眼波粼粼如细水，“敬华，听我说好吗？我们要暂时分开一段时间了，不过，我很快会去找你的，真的，好吗？”
“不行……”杨敬华眼眶瞬间就红了，本能地后退了一步，一边后退一边拼命摇头，“不行，师父不要我了，你也不要我了吗？”
杨敬华发颤的声音像一根针，把端木熙本来就酸涩的心扎得生疼。
端木熙温柔地擦去他的眼泪，下定决心似的转向两位冥差。两位冥差对视一眼，眼里有些为难，低头弯腰问道：“阳冥司大人还有什么问题吗？”
端木熙看了他们一眼，声音艰涩:“能……再给我一些时间吗？”
端木熙低下头，声音低哑，几乎是以乞求的姿态:“拜托你们了，一会就好。”
一代阳冥司纡尊降贵至此，他们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 默默地退到一旁。
“多谢。”
端木熙越过他们，牵着杨敬华走出庭院。
两位冥差一直跟着他。
看他牵着杨敬华，一步一步地，沉稳而缓慢地走上祭台。
虽然一身便服，给人的庄重虔诚之感却丝毫不输身着祭袍。
迎着血红的夕阳拾级而上。
两人牵着手，一起立于祭台中央。
端木熙贴着杨敬华的额头，吟唱起古老的祭词。
祭台上的阵法逐渐亮起，衣服开始无风自动。
我愿生生世世追寻你的足迹，分享我的一切乃至生命。
——生死契。
跨越轮回的契约，订立的一方可以对另一方生死轮回永不相忘，代价是往后每一次轮回都要与对方生命相连。替对方承受每一次轮回所要承受的天灾人祸甚至于死亡。
端木熙一拍胸口，内力一震，滚烫的心血就涌了出来。
他含住了杨敬华苍白的唇。
夕阳把唇齿相依的两人镀上了一层玫瑰金色。
天地日月为证。
契约成立。
————
台下的两位冥差有点呆。
生死契流传已久，稍微高级点灵媒师家族都有相关的记录。在民间，生死契更是至死不渝感情的证明。
虽然不曾失传，却从来没有人听到过。
就连见证过无数生离死别的两位冥差，也是第一次听到。
祭词是上古流传下来的，用古老的语言来吟唱，别有一番韵味。
片刻后，光芒暗淡。
一方蓝紫色的契印被烙在了杨敬华的蝴蝶骨上。
杨敬华因为订立契约的关系暂时陷入了昏睡，原本苍白的唇色因为沾了血变得嫣红，似乎连脸色也红润起来，看起来只是一个玩累睡着的普通孩子。端木熙拦腰抱起他，下了祭台。
“多谢两位大人。”端木熙微微低头，表达谢意。
“阳冥司大人客气了。”
端木熙把怀中的灵魂交给他们：“辛苦两位大人了。”
“职责所在。”
两位冥差衣袍一卷，消失在原地。
端木熙望着他们消失的地方，伫立了很久，他的唇色苍白，嘴角还有未干的血迹。
“信我，敬华，我很快就会来找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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