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没有月光,灯火也不似平日的亮,窗外一片漆黑,虽说玉栏院依然热闹非凡。但伯萱言总觉得空气中多了些沉闷,右眼皮一直在跳,像是预兆着什么事的发生。
玉栏院一楼是待客的大殿,二楼是各位姑娘的闺房,朱雀轩在三楼,三楼也只设有红袖阁与朱雀轩两个房间,隔廊相望。红袖阁闲人不得擅入,朱雀轩又是长年的鬼屋,玉栏院三楼往往都很安静,像是独立于喧嚣之外。
“萱言。”老鸨推开了朱雀轩的门,为了让这地方多些生气,伯萱言点了些红烛,老鸨一进门便看见全屋的红烛流着“红泪”,不禁背后一凉,语气也生硬了不少:“沐之说她的羽扇忘在红袖阁了,叫姑娘送去。”
伯萱言眉头微皱,这个时辰,宴会早该开始了,怎么会突然遣人传信说羽扇忘拿了。再者,许沐之心思缜密,也不想是丢三落四的人。
有人召见她?是牵丝引的主人。
伯萱言应了声,拿着羽扇坐上了老鸨安排的车驾。一路上怪无聊的,就和车夫大哥聊了起来。当然,是单方面的……
“大哥你哪儿人?”
“大哥你贵姓?”
“大哥你贵庚?”
车夫大哥:“……”这小丫头片子真烦人,好想一棒子把她敲晕。
“大哥,你走的,是去哪儿的路?”
“入宫。”车夫没好气地说。
“别逗了,这条路是去恒王府的吧,怎么让你当车夫来接我,真是屈才。”伯萱言玩笑着。小时候在这一带玩泥巴,地形她再熟悉不过了,这条路的尽头是当朝唯一一个异姓亲王陈恒。
车夫这才回头望了专心拔羽毛的伯萱言一眼,颇有些惊讶,据许沐之传回来的消息说,这家伙是个只会吃的蠢货,看来并非如此。
“恒王想见你,有些事需要你去做。”车夫终于开口了,惜字如金,想激他说句话真不容易。
“我不关心这个。”伯萱言还在低头拔毛:“我关心的是,牵丝引的解药什么时候给我。”若她没有猜错,许沐之一定中毒许久了。她对恒王这个人有所耳闻,其疑心病甚重,再亲近的人也怀着一份猜忌。在他手下做事的,必受牵丝引控制。
车夫愣了瞬,回答道:“这我不知道,殿下自有安排。姑娘别拔了,扇子挺贵的。”
“……没事,相信殿下不会这么吝啬。”
她话是这么说,但言外之意车夫却听得明明白白:“堂堂亲王怎么抠缩到这种地步!”
恒王坐在偏殿的主座上,虽是偏殿,摆设却十分讲究,处处透着华丽,这种奢侈又高端的感觉,伯萱言也有许久没瞧见了。
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听说你很会做糕点。”恒王瞧着她“天真”到有些夸张的眼睛,顿时便相信了许沐之的话,心里有些气恼。这就是巫师们说的祸世妖女?这些吃白饭的东西,迟早要把他们扫地出门。
伯萱言听着这话特别像是在说:“听说你是个除了吃啥也不会的蠢货。”
“……是啊,我不仅会做糕点,我还会洗衣服拖地,脏活累活我都会干,老爷尽管吩咐。”方才伯萱言敢和车夫交底,是因为恒王不大重视他。沉着,话少,忠诚,这足够让伯萱言对他有些青睐。若是可能,日后倒是可以考虑为已所用。这样说,同时也是为了告诉他,自己可不是什么好捏的软柿子,倒也掐准了恒王不会信他的话。
在恒王面前便不能如此了,想毕许沐之早已往恒王府递了消息,说她一无是处。若是伯萱言露出些聪明伶俐,以恒王多疑的性格,往后许沐之的日子怕是难过了。恒王与许沐之不同,许沐之身边不留废物,但恒王却讲究“海纳百川”之胸怀,即便是一无是处的蠢货,只要不坏事,恒王倒也不介意留其一条狗命。
恒王尚未娶妻,但听说养了个外室,因血统之说一直未能立为正妻。这家伙也不怕厄运,就指望着有个孩子好让情人母凭子贵进王府,无奈一直未能如愿。于是他便对孩子多了份情愫。男孩子女孩子,小孩子以及像伯萱言这样的“大孩子”多了一份恻隐之心。
“老爷?”恒王笑了:“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你是皇上吗?”伯萱言眨巴着眼睛环顾四周:“妈妈叫我把羽扇送给进宫助舞的许姑娘,怎么不见许姑娘?若是找不着我,她又该生气了。”
恒王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被人认作皇帝的感觉实在不错:“放心吧,她不会怪你的。安心待在她身边,照她说的做就是了。”
“是。”伯萱言滑稽地模仿着叩别君上的礼节:“臣女告退,吾王万岁。”
恒王觉得这姑娘虽不能助他成大业,傻乎乎的到也挺可爱。气氛一时间十分融洽,也只有车夫一人紧张兮兮地听完全程并在接到伯萱言颇带威胁意味的眼神后,忧心忡忡地望了恒王一眼。
还真把这扮猪吃老虎的丫头当成了天真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