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窗外，白雪骤飞，路人行色匆匆，向着心中的温暖归去，独留那狸奴瑟缩在墙角，被掩在皑皑白雪之下，本应灵动的双眸失去了昔日的光彩，无助地望着灰白的世间，微弱的起伏着的纤细身躯在朔风中渐止，那少女许是再也见不到它了。

“小姐，今儿个早寒，雪已至，可要将月季护起来？”

若雨轻轻合上窗，窗外的一片凋零的花瓣被风雪裹挟着卷入了屋内，傅念放下了手中的刺绣，俯身捡起那片花瓣，轻柔地拂去其上的霜雪和尘埃，清秀的眉目间含着一湾浅浅的怜惜。

“不了，凡花者，必有其傲骨，护起来反倒是辱了她们。”傅念将花瓣夹入一旁的书中，喃喃道“雪若柳絮因风起，花似松竹傲寒霜，零落化尘亦不悔。”兀的，素手一顿，缓缓偏首看着一旁的《芳华录》出了神，朱唇轻咬，眸中晶莹。

“阿娘，这是什么花啊？”总角未散的稚童指着《芳华录》上那朵娇艳含羞的花，仰头望着环抱着自己的母亲，声音稚嫩，明眸间尽是孩童的好奇与顽皮。

“此花名月季，”母亲耐心的为怀中白玉般的女童解释道，嘴角是温柔的浅笑，稀薄的阳光好似因她充满了温暖，驱走了凛冬的寒邪，“呐，你看，就是后院那些的花儿啊。”母亲抱着怀中的孩童，莲步轻盈，走到窗边，推开了阻挡风雪的厚重帘幕，寒风顿时灌入了温暖的小阁，白玉般的孩子扭过头，紧紧地抱住了最令她安心的温暖，不愿去面对这刺骨的寒风。

“来，别怕，把头转过来。”母亲轻柔地把孩子的脸转向花圃中迎寒盛开的月季，小小的孩童怯懦的将头转去，缩着脑袋，生怕被寒冷的风雪吹走

“念儿你看，这些月季是不是开得很好啊”母亲缓缓弯腰，把怀中的小人儿放在花圃边，轻执一朵开得正艳的月季凑在小人儿的鼻尖却不摘下，孩童见了那娇艳欲滴的花儿，生手欲摘，母亲却放开了花，牵起那小小的手向后退了一步，孩童不明所以的抬起了头，看着自己的母亲，眼中尽是失落

“母亲？......”

母亲微微笑了笑，蹲下身，轻抚着孩童的头顶，眉目温和“念儿，你要记着未经寒彻苦，不得扑鼻芳，人有傲骨，花亦有......折花便是折其骨，是为辱之……”

孩童似懂非懂的看着母亲，目光在月季与母亲温和的面庞间来回闪烁，母亲见了无奈地笑了笑，捧起孩童肉乎乎的小脸，眸间似有无尽花海

“罢了，你只消记着，花可似人，人亦似花，不为风雪屈，不因悦人妖，知晓了么？”

“唔…孩儿知晓了。”

哒——

一滴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打湿了手中的绣花，她顿醒，连忙擦去泪水，扭过头，故作镇定道“今日是什么日子了”

若雨抬手慌张地盘算着，一旁的濯忧见了微微抬手打住了若雨，恭敬道“回小姐，今日已是十月初六了。”

“都已经初六了啊”傅念放下手中的针线，略做沉思，猛然惊醒，“今日该去张掌柜那儿了”傅念将一旁的书锁入最上层的梨花柜，吩咐二人道“若雨，你去替我备好裘衣和披风随我去张老先生那”若雨一听说出去，连忙应声，刚一打开门便涌入一股刺骨的寒风，秀眉紧锁，犹豫地看向傅念“小姐，这......还出去么？”

“不过是风雪大了些，怎的出不去了？”

闻言若雨不敢反驳，心一横，没入了那漫天风雪。

“濯忧，外边的月季......”

“奴婢明白。”

“我早与你说过你不必叫我小姐的，母亲在时便与那人一同允过你二小姐的身份，你又何必如此？”

“老爷与夫人的大恩大德，濯忧没齿难忘，如此僭越之举濯忧自不敢为。”

傅念摇头轻叹数年来，她一直不解，也一直追问却从未得到过自己想要的答案

“罢了，你不愿说我也不再问你，只是你要记得你倘若只想服侍我，那你便是我傅念之人，若遇事，切不可一人担着，可知？”

“奴婢知晓。”

濯忧依旧双目低垂，神情谦恭

“罢了，你且下去吧。我也该去了，否则依着若雨那性子怕是又要和我抱怨了。”

宣 墨 阁 内——

张老先生靠着暖炉，正坐在柜台边，眯眼，凝神，细细品味那本边角已翻卷的《论语》

一阵寒风从原本严实地阻挡着风雪的门外袭入，冻得他眉头一皱，合上书，缓缓抬起头“乐贫，可是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