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白浅从床上爬起来将自己简单洗涮了,捧了半杯浓茶,边喝边向洞门口挪。
方踱到洞门口,外面淅淅沥沥的,才知道是在下雨。白浅将茶杯往旁的桌案上一搁,准备回厢房继续蒙头大睡。
也不过将将有些睡意,便察觉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白浅睁开眼睛来望着立在床前的南离,沉痛道:“今日不知哪方的水君布雨,君上,你在睡个回笼觉吧!”
南离唇边噙了丝笑:“今日本君生辰,白浅,陪本君逛逛吧。”
白浅一愣,起身顺手将搭在屏风上的外袍拿起穿上,一边在心里掐算了一番:“所幸今日凡界倒没有下雨。”
腾下云头,白浅摇身一变,化作个公子哥儿。
南离还是那副摸样,只将外袍变作了如今凡界的样式。
终归有两万年本上神都活得似个男子,如今扮起男子来自然水到渠成。
此番落的是个颇繁华的市镇,这凡界的市集着实比青丘热闹。
白浅信手摇扇子:“君上,想去那玩玩?”
南离斜斜瞟了白浅一眼:“你道很是熟练。”
白浅升调啊了一声,遂啪地合上扇子,俨然道:“那是!君上……不!南兄走吧!”
正说得高兴,不意被猛地一拉,就跌进南离怀里。身旁一趟马车疾驰而过。
南离眉头微微一皱,那跑在车前的两匹马便顿然停住,扬起前蹄嘶鸣一阵,滑得飞快的木轮车原地打了个转儿。车夫从驾座上滚下来,擦了把汗道:“老天保佑,这两匹疯马,可停下来了。”
一个小孩儿蹭蹭蹭蹭跑到两人跟前,天真且无邪地问道:“大哥哥你怎的一直抱着这个漂亮哥哥?”
因才出了一场惊吓,原本十分热闹的街市此时清净得很,就衬得小孩的童声十分清越。
街两旁原本还在唏嘘方才那场惊马事件的摊贩行人立刻扫过来一堆雪亮雪亮的目光,白浅哈哈干笑两声,从南离怀中出来理了理衣袖道:“方才跌了,呵呵,跌了。”
那小孩儿松了一口气道:“幸好是跌在了大哥哥怀里,否则你这样美貌,跌在地上磕伤脸,大哥哥可要心疼死了,我也要心疼死了。”他想一想,又仰脸问南离道:“大哥哥,你说是不是?”
先前那一堆雪亮雪亮的目光瞬时全盯住南离,南离不以为意,微颔首道:“是。”
旁边一位卖汤饼的姑娘神思恍惚道:“活这么大,可叫我见着一对活的断袖了。”
白浅啪一声打开扇子,遮住半张脸,拉着南离匆匆钻进人群里。
近午,选在街尽头一座靠湖的酒楼用饭。
白浅挑拣了楼上一张挨窗的桌子,点了壶酒并几个凡界寻常菜蔬。
几丝湖风飘过来,颇令人心旷神怡。
菜没上来,酒楼的伙计倒又领了两个人上来同我们拼桌。却是一位身姿窈窕的年轻道姑,身后那低眉顺眼的仆从有些眼熟。我想了想,似乎正是方才街市上驾马的马夫。
小伙计打千作揖地陪不是。
白浅以为不过一顿饭而已,况且楼上楼下客人确实满了,便将让了他们两个位子。
那道姑坐下自倒了茶水,饮了两口才看向南离,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倒无怪她,此时南离冷漠神君的形容,全不复他抄了铲子在灶台前炒菜的亲切和顺。
那道姑又饮了一口茶,想是十分紧张,还好此番总算是将话抖出来了。
她道:“方才集市上,多亏仙君相救,才叫妙云逃过一场灾劫。”
白浅讶然看向她,连南离也转过脸来。
妙云道姑立刻低下头去,脸一路红到耳根子。
这道姑不是个一般的道姑,竟能一眼看透南离的仙身,且还能晓得方才是南离使了个术法。想是不过十数年,便也能白日飞升了。
南离扫了她一眼,便又转过脸去,淡淡道:“顺手罢了,无须客气。”
妙云道姑耳根子都要滴出血来,咬唇轻声道:“仙君的举手之劳,对妙云却是大恩。却不知,却不知仙君能否告知妙云仙君的仙号,他日妙云飞升之后,还要到仙君府上重重报答这恩情。”
呃,这道姑,这道姑,她莫不是思春了吧?
此番白浅突然想起昆仑虚收徒的规矩,不拘年龄不拘出身,却只不要女仙。想是墨渊早年也颇吃了些苦头,后来方悟出这么一个道理。
他们生的这一张脸,委实招桃花得很。
南离喝了口茶,仍淡淡地:“有因才有果,不必挂心。”
白浅见她一脸茫然,友情提示了下:“她的意思姑娘得了这好的果报,必是先前种了善因,与本君却没什么干系。姑娘不必挂在心里。”
这番道理讲得很不错,妙云道姑咬了半天唇,终是没再说出什么来。
南离低笑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先上的酒,不多时菜便也上来了。小伙计很厚道,一壶桂花酿烫得正是时候。
卯日星君当值当得很好,日光厚而不烈,天空中还胡乱飘了几朵祥云,与地上成荫的绿树十分登对。
这番天作的情境,饮些酒作几首酸诗都很有趣味,奈何妙云道姑与她那马夫都不喝酒,南离与白浅饮了两三杯,也不再饮了,还让伙计将白浅跟前的杯盏也收了,叫人十分扫兴。
用饭时,白浅遭了魔风也似,拼命与南离布菜,每布一道,便要笑一笑,道一声:“这是你爱吃的,多吃些。”或者“这个你虽不爱吃,却对身体很有好处,你瘦得这样,不心疼自己,却叫我心疼。”
对面的妙云道姑想必也听得十分艰难,一张小脸白得纸做的一般。那马夫看着不对,草草用了碗米饭便引了他主人起身告辞。
白浅终于停了与南离菜的手,悠悠然道:“似你这般以后可怎么办才好?”
南离没理白浅,优雅的吃饭。
饭未毕,一个小仙官却凭空出现。好在他隐了仙迹,否则一个大活人猛地悬在酒楼半空里将芸芸众生肃然望着,却怎么叫人接受得了。
他禀报了些什么白浅倒也没多留意。大致是说一封急函需得马上处理。
南离唔了一声,转头与白浅说:“今日便这样吧……”
白浅包了一口饭没法说话,只点头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