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是一个瞎子。
若是说好听点，我只是有眼疾。时而看得见，时而看不见。只是看不见的时间占大多数。
所以我永远不知道我睁眼是会看到怎样一个场面。
·02
也许很多人这一辈子没有体验过撕心裂肺的感觉，很不幸，我体验到了。
那刻，我睁眼看到的，便是那一幅血腥的画面。
——是那个男人。
·03
这是我父母被杀的第四个春秋。
而那杀手，曾是我的爱人。
那日的情景不时浮现眼前，也许是因为看不见吧，所见之景，印象极深。
屋外灯火通明，屋内血洒满地。
那鲜红的血液许是滚烫的，溅在他的脸上，本就冷白的肤色更显苍白。
他看向我的目光，充满恨意。
那是我的噩梦。
·04
“你爱过我吗？”
看着他离去，我只颤抖地问出了这一句话。
他没有回头：“从未。”
·05
“公子？”
我回神，循着声音的来源，我微微偏头：“叫在下？”
那声音顿了顿，似乎是笑了：“对。公子看不见吗？”
我提起嘴角，低声道：“抱歉，挡了您的道么？”
“哦没有没有！公子可需我帮忙？”听声音，那人似乎在摆手。
我道：“多谢。不过，不必了。”
我这么说可能让他有些尴尬吧，他讪讪道：“啊，那好，那好。”
我不可察觉的摇了摇头，心想，怪人。
正要转身，突然被人拉住：“诶！小心！”
我愣了愣，有些恼怒地回头：“先生究竟有何事？！”
“……”那人没说话，半晌，他才道：“刚才…你要被撞到了……”
“…多谢。”我甩开了他的手。
“公子！”他又拉住了我，这次他却没有说话。
沉默在我们之间弥漫开。
我皱了眉：“请松手。”
“……”他这才松开了我。
我转过身，正色道：“您若是有什么事，可以同在下说一说，也许可以帮到先生。”
“……那个，我在这里。”
“……”好尴尬。
·06
几次交谈下来，我们成为了朋友。
我觉得，他这个人还是很有趣的。
只是有时语言间的习惯，和那个人很像。
这期间，我也有过几次清明时刻，每当那束光照入我的眼中，我总是下意识的看向他——我知道，我在渴望。我渴望那个人就是他，即使他杀了我的父母，但我却是真真切切付出了真心。可是，每当我看向他，面向我的，永远是一副苍白的面具。
他总是笑着对我解释：“丑。”
想到这些，我未免有些失落，唇角的笑也落了下来。
“怎么了？”他点了点我的肩，问道。
我回神，强颜欢笑道：“没事儿。”
他似乎有些不高兴了，道：“有什么事儿是不能跟我说的吗？”
我一愣，随即展颜轻笑，道：“那你可听好了，我可能要你安慰安慰呢。”
“你说。”
我轻轻地把那晚的事都给他讲了一遍。
我以为他会大大咧咧地拍着我的肩膀，然后对我说：
“都过去了。”
然而他没有。我只等到了沉默。
我有些不解，歪了歪头：“嗯？”
突然，一阵温暖包裹住了我，他沉闷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对不起。”
我以为他是抱歉挑起了我的伤心事，我不禁有些好笑：“道什么歉？又不是你做的啊。”
他问我：“你恨他吗？”
我一下没反应过来，思索片刻，道：“他吗？算不上恨吧，但是啊，他那天说过的唯一一句话却挺让人心寒的。”
“……对不起。”
我终于有些奇怪他的反应了：“你到底怎么了？”
他没有回答，原本窝在我肩头的那颗脑袋离去，而后，温润的触感贴上了我的唇，我猝然睁大了眼睛。
这时却有一束光刺入，我的眼前逐渐清明。
我也看清了面前的这张脸。
熟悉的眉眼。
太熟悉了…我呆呆地想，就像……那个人一样。
他放开了我，狭长的眸中透着哀伤：“抱歉。”
我缄默，他欲转身离开。
我拽住了他，哽咽道：“陆岩。”
他顿住脚步。
“你又要这样离开我是不是？”
我没意识到，我哭了。
他慌了神，立马转过身来，手忙脚乱地擦拭着我的脸，急道：“清，清我错了，你别哭好不好，啊？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
我哭了吗？我眨眨眼，眼前这个男人便是杀了我父母的人，我曾想过，若我见到他，我肯定要亲自报仇，可为什么，我现在……为什么只剩下了悲伤？
陆岩抱住了我，喃喃低语道：“我错了好不好……清，别再离开了。”
“离开？陆岩。你还有没有良心？一声不吭就走的人是谁？是谁给我泼了冷水让我死心？都这样了你还回来做什么？可怜我？同情？陆岩，你要点脸好吧？我不需要你这样的怜悯！是，我是瞎，看不见，但我也不是废人！”
我深呼一口气，淡淡道：“你还是走吧。我不想看见你。”
我只是冲动才拉住了你。
陆岩定定地看着我，他说：“不。我后悔了，我要陪你。”
陪我。
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是谁先吻上谁的，最后都不知道我们是怎么滚到床上去的。
·07
酸痛。
我顶着鸟窝似的头发坐起，眼前又开始模糊，我想，又要重归黑暗了吧。
陆岩动了动，他懒懒道：“醒了？”
“嗯。”
他也坐了起来，然后把我拥入怀中，低哑道：“原谅我好吗，清？”
我看向他，又失落地低头：“我看不到你了。”
他愣了愣，接着又笑了起来：“我一直在。”
“我会陪着你。”
眼泪又一次不争气的流了下来，我扎到他温暖的怀里。
“好。”
那我要你陪我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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