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介感觉又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他的大哥站在身旁,即使手里空无一物、杵在原地不言不语,却是总能够引起众人的围观。而自己手里明明端着盒子、甚至鼓足勇气大声喊叫,但依旧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启介满怀委屈。
直到某一天,凉介突然站在他的眼前,摸着自己的头说:“让我看看盒子里装的东西,好不好?”他点点头,可怜兮兮地打开盒盖,却发现里面放着一块晶莹剔透的钻石原石。
Rage your dream.——题记
不知为何,启介对神奈川总是抱有特殊的情怀。以至于很多年后,闲来没事的时候仍然乐意到此处走走。
或许因为这个地方是实现Project D的最终站,又或许因为这个地方是他们梦想真正开始的地方,更或许还有一些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
总之自己也不完全清楚。
然而此时此刻,直至击溃北条豪和乾信司的最后一道防线,他这才后知后觉,原来一年的时间转瞬即逝。大哥组建的车队在完成既定目标之后,即将面临解散的局面,随后他们便要各奔东西。
比赛结束后,Project D的队员都跑到了梦寐以求的海边踩海水。
启介更是抱来一大袋子的啤酒瓶拼命摇晃,拉开易拉罐的时候直接喷了对面的拓海一脸。其他人立刻哈哈大笑,接过啤酒的同时也不忘对方未满二十的年纪,纷纷抢着要将唯一一罐果汁塞进他的怀里。
拓海在一群人的起哄中慢慢涨红了脸,结果又引发了新一轮的捧腹大笑。
凉介见状并未上前阻拦,只是站着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们胡闹。那天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掏出烟盒,但也没有拒绝史浩好意递来的啤酒。
喝着喝着便有人开始借着酒劲,向拓海使劲泼海水。启介一边叫着“放着我来,我瞅这个小子不爽很久了”,一边一跃而起。
其他队员马上大喊“启介站着别动,让我们来替Project D的‘唯一’王牌报仇”,追逐另一个狼狈的王牌沿着漫长的海岸线逃窜了好久。
倒是肇事者极其听话地没有参与进去,反而喜滋滋地回头向大哥炫耀自己在队里的影响力。却看见凉介正望着他们笑得一脸温柔,眼睛更是亮得不可思议。
直到很久以后,启介依旧记得那天晚上的场景和大哥的笑容。
彼时他和拓海已经加入职业车队,而凉介则放下一切执念,继承家业成为了一名医生。他们这群曾经一起奋斗的人宛如一盘散沙,在名为“现实”的强风肆虐下,再也不能聚集起来。
只是追逐梦想的过程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容易,启介必须忍受国外完全不一样的语言和生活习惯,还得时刻控制自己的脾气,密切配合团队里的其他人。
这时他才明白,获得自由究竟需要付出怎样惨重的代价。
当启介取得WRC分站冠军的时候,已是他独自一人在国外的第三年。
他捧着奖杯,眼睁睁地看着数十根话筒齐齐伸向自己。尽管有翻译人员站在身旁,他的大脑仍是有那么一瞬间处于空白的状态。
启介先前曾经无数次地猜想若是自己夺冠后,记者都会问些什么问题。他做了万全的准备,就连类似“现在有没有女朋友”这样无比私人的问题,都能信心十足地糊弄过去。
然而记者还是打自己了一个措手不及——“高桥先生,请问迄今为止您认为对您影响最大的人是谁?”
他看着远处不停闪烁的闪光灯,思考片刻之后缓缓开口:“其实不管什么时候问我这个问题,我的答案永远只会有一个。”
启介从来没有忘记凉介问自己想不想学赛车的那个晚上,在之后很多个感觉快要熬不下去的日子里,他都会想起对方当时的眼神——毅然决然里又带着一点殷殷期盼,好似正在下着人生中最大的赌注。
虽然启介看起来始终游离在这个家之外,但事实上他什么都知道,包括父母对大哥的期望,也包括大哥真正的梦想。
“如果没有他的牺牲,我将一无是处。”
启介时常设想若是当时拒绝,或者后面几年没有坚持下来的话,自己如今的结局又将会是怎样?要么依旧当着暴走族的老大,跟一群不三不四的兄弟成天被警察轰来轰去;要么被失望透顶的父母逐出家门,从此过上居无定所的流浪生活。
还好他的大哥从来不曾真正放弃自己。
“然而如今很幸运的是,我看起来好像还是有那么一点用处的吧?”启介开玩笑一般讲出这句话,连带着下面的观众也有人跟着笑出声。
“虽然他很少和我诉说内心的想法,但我明白我一直承载着两个人的梦想,奔驰在这个赛道上。”
神奈川征战完毕之后,凉介再也不肯主动提过任何和赛车有关的话题,仿佛从未接触过这个领域似的。他的大哥转身穿上白色的大褂,就连给自己留下的背影也逐渐变得陌生起来。
哪怕启介打越洋电话求助诉苦的时候,对方也只会淡淡地回复一句“如今的我无法再帮到你,今后的路只能依靠你自己”,然后匆匆挂掉电话。
而他一个人在跌跌撞撞了那么久之后,终于艰难地学会如何行走。
尽管如此,启介却知道大哥一定时刻关注着自己。就像此时此刻他不在现场,也必定会收看此次比赛的直播。
“在这里,我想对他说句话,一句在心底憋了很久的话。”
启介离开日本去往国外的那天,凉介曾经拍着自己的肩膀说过这句话。那时他没有回答,不是没有勇气开口,而是直到今天才觉得自己有资格作出回应。
“大哥,你看,”他对着摄像镜头举起沉甸甸的奖杯,扬起这辈子最为灿烂的笑容,“我终于成为了你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