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完病假,回去训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流川不像一般的工作族,有着什么周一综合征,对训练的事情自然谈不上排斥。在那里,他遇见了等候已久的经纪人。
这个话痨且友好的美国人像是十分关心他,不停絮絮叨叨着自己的的担忧,临近末尾还不忘将未来几个星期的赛程全部通报一遍。流川一边毫无灵魂地应着,一边在心里吐槽这人“废话真多”。他忽然有点想念呆在家里的室友,至少那人不会一天到晚嘴上说个没完。
队友对他的态度算不上热情也算不上冷淡,打完招呼之后便各自做准备工作去了,好似对自己失忆了这件事情不太在意。唯有一个金发碧眼、高大威猛的外国人,一看到流川便上来亲切地做着自我介绍。
“我知道你的名字,队服上有写。”如此冷淡的回答并没有打消对方的倾诉欲,“啊?不好意思,我已经习惯了。”
“习惯?”流川敏锐地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那人一拍脑门嘟囔道:“哎呀!习惯……习惯……习惯自我介绍,没错,我就喜欢对人自我介绍!”
因为训练,这件事情很快被当事人翻了篇。
直到手上接触到篮球的时候,流川这才真真正正地确认自己确实是一个篮球运动员。过去的事情可以遗忘,唯独手上摸到的质感还是那般真实。他在训练场上肆意地跑着跳着,仿佛是在重温之前发生过无数次的片段。
挡在面前的仍然是刚才那个做自我介绍的外国人,一瞧见流川拿球便露出友善的笑容。他在那一瞬间好似看到了仙道的脸庞,不知不觉便有些晃神。索性他回神够快,突破对方的防御之后,轻轻松松就将球送进了篮筐里。
队友回身对流川比了个大拇指,又快速跑向别处。他盯着对方的后脑勺,只觉得十分奇怪——明明两人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为什么刚才自己会突然联想到那人。
训练结束回到家的时候,流川看见了抱着笔记本坐在地上的仙道。他微微有些愣神,又很快反应过来:“我回来了。”“欢迎回来。”那人笑着回了一句,又低下头继续手里的工作。
对方正在做一张篮球比赛的海报,谢天谢地,这次终于能看了一点。流川望着电脑屏幕上的某处,想了半天,试探性地开了口:“你是不是会打篮球?”
仙道握着鼠标的手似乎顿了一下,但他嘴上却回答得很快:“是。”流川闻言又开了口:“那我们现在打一场?”这一次那人回答得更快:“好。”
这场专业对业余的比赛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流川很快便绕过对方,将球投进篮筐里。篮球从网兜里直线落下,砸在地上发出一下又一下的声音。仙道摊着两只手,表情看起来万分无奈:“真是越来越拦不住你了。”
那人的基础很好,应该打过好几年的篮球。流川没有回话,只是继续看着一跳一跳的篮球,隐隐觉得脑海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快要破土而出。
或许是由于白天发生的事情,那天晚上流川又做了一场梦。他似乎梦见了很年前的神奈川,只是这个地方因为梦境的朦胧和时间的久远掉色了几分。他还梦见了很多年的仙道和自己,两人正在篮球场上one on one,时不时地来回跑动。
即使是在梦境里,他依旧可以感受到夏日的炎热和蝉鸣的聒噪,贴着空气传到感官和皮肤内。以往不知为何,原来从来不曾觉得为了进攻和防守而做出的贴身动作有什么问题,如今却突然发现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来,着实有些亲密。
梦里的时间流逝得很快,不一会儿他们便停下奔跑的步伐。流川走下场,将放在一旁的瓶装水递向身边,而仙道则顺手接过去,“咕咚咚”地喝了个畅快。他没喝,低着头不清楚在思索些什么,过了片刻突然抬起头,硬邦邦地来了一句:“我要去美国打球了。”
仙道停顿了几秒钟,可能是觉得嘴里的水有些难以下咽,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迟疑。然而后来他到底还是咽了下去,说了一句“好”便再无其他言语。流川等了半天就等来对方这么一句,拧开瓶盖灌了一口水,二话不说转身便走。
“臭小子,”那人在背后大声叫着自己,“你都要去美国了,以后保不齐再也见不到面了,不送我一点东西做留念么?”他转过头,仔仔细细地盯了对方半晌,但丝毫没有发现类似于舍不得的情绪。
“哦。”流川回道,从手臂上退下戴了许久的黑色护腕,递给仙道。那人接过,将手里拿着的篮球递了过来:“除了这个,我没什么东西给你,在美国要加油啊。”
他拿着篮球,再次转身就走,走着走着,却还是没忍住转了身。仙道依旧停在原地没有离开,看见自己回过头,笑眯眯地挥了挥手。然而流川还是没理对方,第三次转身就走。
这场梦最终定格在了这个场景。
流川醒来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冲出房间,跑进客厅里。因为着急,他甚至没来得及穿拖鞋,脚踩在地板上发出“咚咚”的响声。客厅的某个角落里确实放着一个篮球,看起来有些年头,表面十分完整,应该没有被人用过几次。
其实前段时间流川翻找东西的时候,也曾看见过这个篮球。但那时他以为是谁随手丢在这里的,不是什么值钱的物品,直到今天才明白原来是那人送给自己的。
睡在另一个房间的仙道被一阵轰隆隆的跑步声吵醒了,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慢悠悠地走下来,看见此时此刻本该睡觉的人却站在客厅里发呆,一时半会有些迷惑不解:“发生什么事了?”
流川终于收回放在篮球上的视线,转过头盯着扶着楼梯的室友,一字一句地问道:“我们是不是很早以前就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