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一（四）

陵南没有打进全国大赛，可是却一点也不妨碍我继续观看比赛。

湘北VS山王工业。一个是今年新杀出来的黑马，一个是全国始终公认的最强。光是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名字，已经足够我抛开一切顾虑和迟疑，风尘仆仆地搭上列车赶往赛场了。

结果却碰到了某个十分熟悉的人。他慢悠悠地走在马路上，耳里塞着耳机，一副陶醉在个人世界里的悠闲模样。唯有没有焦距的眼睛明明白白地显示着，此时此刻那个男生正在神游，好像也没有太过认真地听着耳机里的音乐。

仙道？我略带疑惑地望了过去，却在下一秒忽然恍然大悟他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大概是为了那个人吧。

前来观看这场比赛的人出乎意料得多，更准确地说，出乎意料得热情。等我赶到的时候，剩下的座位已经没有几个。身体里隐藏着的懒癌细胞开始发作，我索性放弃“一定能够寻找到空位”的想法，站在了最高处的看台。

那里的位置很好，放眼望去几乎能将场上所有人的动作都收入眼中。正洋洋得意自己的聪明时，却发现身边突然多出一个身影。我瞅了一眼旁边的人，却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毕竟仙道是一个平常训练都会迟到的存在，能够及时到达这场与自己毫无关系的比赛，怕是已经拼尽全力了。至于选择看台这个位置，估计也是仗着地势高、视线好的原因吧。

这是一场打得极为艰难的比赛。

虽然上半场看起来风平浪静、毫无波澜，但总给人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机感。果然在下半场，山王采用全场紧逼区域联防战术进行全场紧迫盯人，不断向对手施加压力。

面对王牌泽北的防守，流川的假动作基本起不到任何作用。渐渐地，他的动作开始变得僵硬，控球时间越来越长，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进攻节奏。湘北几乎寸步难移，就算勉强能够移动，也会被乘机拦截，随后丢球失分。两者之间的比分一度被拉至二十多分，几乎所有人都以为湘北必输无疑。就连仙道脸上的表情，也慢慢凝重起来。

尽管如此，我却仍在静静期待奇迹的降临。我曾经无数次地问过自己——你究竟因为什么喜欢篮球？

是无论强大或者弱小，场边总会站满为你喝彩的观众和朋友？还是能够不断战胜自我，进入一个全新领域的骄傲和自豪？是身为队伍的领袖和核心，肩上担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和义务？还是作为成员，之间缺一不可的支撑和默契？是站在队友身边，不必扭头便知道此时此刻不只你一个人正在奋斗的幸福和满足？还是不到最后一秒，绝不轻言放弃任何一个机会的信念和执着？

从未想过，我居然可以从今天这场比赛中得到所有的答案。

就像穿着厨师衣袍不远千里而来，只为昔日对手加油打气的鱼住学长。就像突破身体极限，单纯跟随感觉，便能够投出一个又一个精准三分球的三井前辈。就像默默忍耐一切质疑，等待了三年，终于等来这么一个优秀团队的赤木队长。就像凭借敏捷身手和正确判断，从而为队友制造一次又一次进攻机会的宫城。

就像一向独来独往地进攻，却在这场比赛顿悟，最后时刻传出关键一球的流川。就像拼命忍受腰伤，在只剩九秒钟的时间内，完成接球-过人-跳跃-灌篮这一系列动作的红发小子。这些人在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大声告诉我，什么叫做拼搏，什么叫做配合，什么叫做胜利，什么叫做篮球，什么叫做青春。

探照灯自上打下，映在他们的眼里，灿若星辰、绚烂夺目。周围早已是情绪波动的海洋，观众们纷纷呐喊，放肆地宣扬着自己的喜怒哀乐。我在这一刻莫名地想要流泪，缘于一些特殊的因素。耳里尽是嘈杂的声音，尽管如此，我却仍是清晰地听到了仙道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他很优秀，不是吗？”

他望着场内的某处慢慢露出微笑，仿佛看见了世上最美好的珍宝。就连眼眸中都闪耀着夺目的光彩，不再似以前那般灰蒙暗淡。而我也随着他的视线望去，果然看到了预料之中的某个人。“当然，谁说不是呢？”

那一天仙道意外地没有趁早搭车回去，而是选择和流川一起回家。他的心情应该还算不错，就连话都比平时多了一些。“走走走，我请你吃拉面。”“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高兴就请了嘛。”“切，大白痴。”

我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身后，一直保持着适当的距离。那些对话随着上游的微风向下，一字不差得全都飘进我的耳里。一抬头便看见仙道伸手搭在流川的肩上，自然地好似早已这样做过多次。而后者也完全没有拒绝，任由对方攀着，一起大步走向路边的拉面店。傍晚的斜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修长，倒映在地上是肩并肩得恰当。

我曾经在路边遇见过一只白猫。

那只白猫长得十分好看，总是容易吸引异性的目光。而它却始终爱理不理，喜欢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白猫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睡觉发呆，以及无聊跑到海边，捞着那些并不是很感兴趣的鱼。哪怕经常捞不着，或者因为懒惰而被年长的老猫轰地四处奔波，它也不愿意改掉本性，继续懒懒散散地过着漫长的猫生。

然后某一天，好看的白猫遇见了一只高冷的黑猫。它们刚一见面总是打架，然而没过多久便开始一起捞鱼。捞着捞着，很快就腻在一起。满打满算，这已经是我遇见白猫的第二个年头。它们现在过得很快乐，而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