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相比较去，回程就快多了，不用在路上停留，御船日夜不歇，初九下午，便已经抵达京城。
福灵安在杜鹃等人的陪同下站在门口翘首以盼。
“额娘，我好想你！”
老远，福灵安看到人影，飞奔着迎上去。
尔晴一把抱住儿子，眼眶变得有些湿：“额娘也想安儿。”
大手牵着小手一起往里走。
“咳咳。”
被落在后面的傅恒不得不出声提醒。
这里还有个人呢！
福灵安回头，眨巴眨巴眼睛，朝傅恒伸出手，讨好一笑：“阿玛。”
“嗯。”
傅恒这才抿嘴点点头，摸了摸福灵安的小辫子，问：“阿玛额娘不在家，你有没有好好学习啊？”
“阿玛，当然了，安儿很听话的。”
尔晴斜了斜傅恒：“刚回来，能不能给孩子一点喘息的空间？”
说完，她笑容温柔地低头看向福灵安：“来，安儿，别理你阿玛，看额娘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傅恒很想反驳，还喘呢，都喘一个月了！
可他不敢，只能默默跟在后面。
看完礼物的福灵安还是被傅恒喊到了书房里。
当福灵安正苦哈哈地被他阿玛考察课业的时候，他的小表弟就幸福多了。
永琮已差不多快有两岁，大部分词句都能说得比较清楚了，尤其是皇阿玛、皇额娘叫得很溜。
“呀，我们永琮长这么高啦！”
皇后感激地看向魏璎珞。
魏璎珞把永琮养得很好，让她一直提着的心终是能放下来了。
只是，一个多月没看见额娘的七阿哥觉得受了大委屈，抱着皇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皇后赶紧抱着他哄。
“不哭，不哭，永琮最乖了，对不对？”
“是谁惹哭了朕的七阿哥？”
乾隆洪亮的大嗓门率先进了门。
对于这个来之不易的嫡子，他是非常疼惜的，这不，几乎是跟着皇后脚后跟来的长春宫。
皇后、魏璎珞、明玉连忙行礼。
乾隆不在意地摆摆手，从皇后怀里接过永琮：“怎么哭成这样？”
他用手擦擦永琮的脸。
“阿……玛……”永琮边哭边打嗝：“坏，出去玩不带永琮！”
“哈哈哈！”
听了儿子的话，乾隆止不住大笑起来。
“是，都是皇阿玛的错，出去玩怎么能不带永琮呢！”
乾隆轻声安慰着说：“下次，下次阿玛一定带永琮一起去。”
“真的吗？”于是，永琮慢慢止住了哭：“阿玛，不能骗我哦！”
“你皇阿玛金口玉言，怎么会说话不算数？”
乾隆一本正经地跟永琮保证。
皇后在一旁默默地笑。
这一幕是那么温馨。
然而。
相聚并非对苏静好来说也是喜悦的。
大前年九月，她顺利诞下个小公主，小公主生得娇小玲珑，浓眉大眼，令本来觉得只是个女儿而有点泄气的她一见就心生喜爱，果然，皇上也很喜欢，倒是把永瑢被分走的关注又抢回来些。
如今回宫，苏静好最迫不及待想要见到的就是自己的一双儿女。
永瑢已有五岁，早就离开其母住进乾东五所，每天在阿哥所学习，此时估计还在上课，苏静好也有好暂时按捺住思念之情。
乾隆初年时，因为宫中只有和敬一个皇女，怕三公主寂寞，皇上便收养了和亲王的一个女儿，称为四公主，因此，苏静好生的这个女儿便成了五公主。
五公主还在哺乳期，公主不像皇子，是可以一直随母同住的，直至成婚分府出宫。
“玉壶，你去把幼卿抱来给我看看。”
苏静好靠在躺椅上，玉瓶在旁边给她捶腿。
乾隆还未给五公主起名，幼卿是她的乳名。
玉壶领命出门。
可，左等右等，好一会儿了，玉壶仍未回来。
苏静好不悦：“怎么回事？”
玉瓶道：“娘娘，奴才去看看吧？”
“算了，你随我一起。”
苏静好施施然站起身，向偏殿行去。
到了地方，便见一群人围在摇摇车前，正七嘴八舌地争论不休。
“你去说吧。”
一个奶母推了推她旁边的另一个奶母。
那人立即生气地反问：“凭什么，这触霉头的事，你怎么不去？”
“这……我……”
先前开口的人撇撇嘴，自觉理亏地闭了口。
又一个保母踌躇着提议道：“要不，我们大家一块去禀报？”
众人沉默下来。
没人反对，也没有人同意。
就算一起去，到时谁先开口呢？
枪打出头鸟，哪个希望自己首当其冲？
玉壶面色凝重地站在其中，被这群人的声音搅得心烦意乱。
“吵什么？喧喧闹闹，扰到小公主你们担当得起吗？”
苏静好没想到她一进门看到的会是这种场面，气得不轻。
奶母们包括玉壶都在为一件事而左右为难，竟都没注意到外间守门丫鬟的行礼声，此时被苏静好一吓，身子一激灵，回头一看，顿时跪倒在地。
“你们就是这么照看小公主的？”
看到女儿两只白嫩的小手都露在被子外面，苏静好喝斥道。
见她如此，众人更不敢将那件事告诉她了，一个个低头耷脑，静若寒蝉。
“没长眼么，还不让开。”
苏静好走到摇摇车旁，摸了摸女儿的小脸，温温的，发现她只是睡着了，才放心了些，不满地斜了跪着的奶母们一眼，替女儿掖好被子，将人都喊到明间问话。
她端坐于榻上，拿起几上的茶杯抿了一口。
“玉壶，我让你把幼卿抱给我看看，你磨蹭什么呢？”
苏静好怒气冲冲地瞪着玉壶：“就算小公主在睡觉，你也该回复一句，怎能就去不复返？”
“奴才该死！”
玉壶赶忙磕头认错。
到底是心腹丫头，苏静好不好于众前落了她的面子，便缓了语气，问向其他人：“你们说，刚刚到底在吵什么？”
几个奶母、保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将头低得更低了。
见此情形，苏静好心知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这群奴才才会各种互相推托，讳莫如深。
事关自己女儿，她收敛脾气，皱着眉，指向其中一人：“你来回。”
那人身子一抖，结结巴巴道：“回……回娘娘的话，奴才们……，小公主她……她……”
“小公主怎么了？你再不说清楚，本宫就把你们一同治罪！”
苏静好一拍桌子，厉声威胁。
其他人便都看向这名奶母，用眼神示意她赶紧回话。
那人再不敢吞吞吐吐，但声音仍有点微颤：“奴才们今日发现不知为何，小公主的右手一直蜷缩着，伸展不开……”
“什么！”
没等人把话说完，苏静好蹭一下站起来。
其实，奶母和照顾公主的保姆们早就注意到了这个现象，但婴儿本来就喜欢把手蜷着握着，五公主又还太小，没什么力气抓不住东西很正常，就没重视。
直到刚刚玉壶准备来抱五公主，听到有两个保姆在讨论这个问题，追问之下，才意识到不对劲。
可玉壶也不敢往那方面去想，为难之际，她家娘娘就找来了。
“娘娘……”玉瓶掩住忧色，斟酌着说：“小孩子都这样，我们公主肯定没问题的。”
苏静好并没有心情听这样不轻不重的安慰话，快补向内间走去。
五公主仍在安静地睡着，乌黑的头发有些许卷曲地贴在头皮上，大眼睛眯成条缝，一根手指戳在嘴巴里，时不时嘬几下。
“我……的幼卿。”
苏静好没有把那两个字说出来，她并不愿相信奶母们的话。
抱着希冀，苏静好小心翼翼地将女儿的两只手都从被子下面摆出来，然后轻轻将两个小拳头掰直，左手很正常，虽然放开后她的手又自然蜷缩回去，但没之前握得那么紧了。
然而，右手就很明显有区别，苏静好在掰的时候，能感受到很小的一股阻力，在她放开后也不会自然而然蜷缩回去或者伸展开，而是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弯曲着。
那一瞬间，似乎有什么东西炸得苏静好脑子里一片空白。
“不会的，不会的。”
她呢喃着。
“幼卿！幼卿！”
她拍着小公主的脸，将其喊醒。
“哇哇哇……”
睡得正香被吵醒，小公主大哭起来。
“幼卿，是额娘。”
苏静好柔声哄了几句。
五公主向来是个乖巧的，很快就不哭了，认出面前的人是自己额娘后，便伸出手要抱：“额ye！”
她才刚开始牙牙学语没多久，只会说几个字而已。
“幼卿，来，跟着额娘来做，把手伸出来，好不好？”
小姑娘嘟着嘴皱着眉，不是很能理解自己额娘要自己干什么。
看到苏静好把手伸出来又张开，并重复着这个动作，她觉得好玩，以为额娘在跟她玩，小手上下挥舞，咯咯笑起来。
苏静好急了：“幼卿，看额娘的手。”
一急，声音就大了些，小姑娘一愣，随即抽噎了几下，又开始哭了。
“哦，没事儿，没事儿，额娘不是凶你。”
苏静好无奈，堆出笑脸耐着性子哄，旁边的人也一起或拿玩具或做鬼脸逗其笑。
一番努力后，小姑娘被哄住了。
于是，所有人都开始在她面前伸出手，五指张开又并起，然后握住，张开……
小姑娘有样学样，也伸出手来。
她不是左撇子，很顺手地就伸出右边那只，当她想要像额娘、奶母们一样做时，却怎么样也使不上力气，急得她啊啊叫。
苏静好不信邪，从一个奶母手里抢来个小布偶往女儿右手塞，接着，就眼睁睁地看着那东西从女儿手里掉了下来，掉到被子上。
她的手也垂下来，彻底绝望。
众人都停下动作，看着彼此，不知该露出怎样的表情。
懵懵懂懂的小姑娘还没意识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不幸，右手用不了，她就用左手去抓，抓住了就开心地笑。
除了她，房间里没有任何人发出声音。
清灵的笑声在空空回荡着。
消息传开来，乾隆第一时间赶到钟粹宫，与之一起来的还有好几个御医。
皇后也跟来了。
太监禀报时，乾隆还在长春宫陪永琮玩。
到底曾经交好过，又是后宫之主，听到这样的事情，皇后不可能不关心一下。
经过叶天士和其他几位御医的诊治，确认了五公主手有残疾，估计是娘胎里带的，至于到什么程度，还得以后再看看。
因为叶天士早年天南地北游历过，他并非擅长哪一科、两科，而是专攻疑难杂症，所以宫里人得了什么稀奇古怪的病都会找他。
如果叶天士都束手无策，那么天下也没几个人治得好。
苏静好哭得好不伤心。
皇后同情地看着她。
孩子生来残疾在这后宫里乃大不吉，极有可能会像当初的五阿哥一样，要被活埋，甚而连累到生母，也被视为带来厄运的人。
乾隆面色犹豫，看不出是什么想法。
“恭喜皇上，天降祥瑞，五公主右手微曲，好似拈花，如同佛手一样，说不定是天上的哪个菩萨转世呢。”
皇后故作轻松，笑意绵绵。
纯贵妃怔怔地抬起头，都忘记哭了。
“佛手？”
乾隆眉头舒展开，龙颜大悦：“皇后说得对，天佑我大清，赐下个佛手公主！”
五公主因祸得福，被取名暚华，但宫里人还是更喜欢叫其佛手公主。
没几天，佛手公主的名号便叫了出去，经过人们的口口相传，京城的老百姓都知道了皇宫里有个公主长了双佛手。
尔晴自然也听说了。
不禁感叹，迷信害人也能救人。
虽然，尔晴知道所谓祥瑞只不过是种好听的说法，这是病，得治，但该怎么治，是不是能治好，她还真不太了解，总不能非戳穿这事儿，要人家去治病吧？
她做事是没啥原则，但还不至于没下线到去害一个小孩子。
皇宫里的人也不是傻子，大概都心知肚明，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不过，尔晴还是知道一点的，这种病需要进行长期锻炼，越早越好，不然只会越来越严重。
她找了机会，跟叶御医提了一嘴。
倒不是尔晴圣母心泛滥，这大小也算个人情，虽说人不一定领，但，至少没什么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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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乾隆收养了弘昼的女儿为四公主（和硕和婉），所以纯妃生的就成了五公主，后来，和婉出嫁后，又变回四公主；
2、佛手公主历史上说是出生时手指是并在一起的，类似鸭子脚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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