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破天荒占了回上风的傅恒心情大好,大喇喇地斜靠在座位上,见尔晴把脸撇向一边不搭理他了,便开始欠儿欠儿地刷存在感,一会儿勾勾尔晴的手指,指尖绕着尔晴的指腹轻触打圈,一会儿拨动几下她耳上坠着的红珊瑚滴珠耳钳,又或是戳戳她的脸,尔晴还不理他,动作就更过分了。
居然捏起尔晴的耳垂来。
他乐此不彼地用着这样的小游戏来增进与尔晴的亲密感,效果是显而易见的,至少尔晴现在对他的亲近容忍度高了很多,不像从前那么排斥了。
在傅恒将爪子伸向尔晴耳后的那块地方时,她终于忍无可忍,抓住那只作乱的手,拉下脸,恼道:“你幼不幼稚啊?”
傅恒并不怵,反用指尖去扣尔晴的掌心,轻轻摩挲着画圈,冲尔晴笑得一脸荡漾,尔晴想到什么,瞬间红了脸,触到电一般迅速把手缩了回来,于是,傅恒笑得更荡漾了。
尔晴实在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好在此时马车停了下来,他们到地方了。
兴来号是顺意斋旗下一间专卖果脯、蜜饯和糕点的铺子,尤其他家的陈皮梅最是一绝,酸甜可口,开胃生津,尔晴极为喜食,这次要出远门,她特地来买一些带在路上吃,另外,尔晴还买了一些山楂脯、梅脯、话梅、话杏等偏酸口的零嘴,主要是防止自己晕马车。
从北京到山西一千多里路,但因为要尽量从城镇走,所以就得多绕些路,这样下来,马车摇摇晃晃估计要走十来天,加上路上投宿,歇脚的时间,估计差不多得要半个月才能到,虽然马车没有难闻的汽油味,但太颠,如果不多做点准备,尔晴觉得自己可能会吐死在路上。
看着尔晴买的那一堆东西,傅恒只觉得自己两腮都开始发酸了,但见尔晴又一副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样,他有些意动,便也尝了一颗。
这一口差点没把傅恒牙给酸倒,他拼命忍着才没做出什么奇怪的表情,待到终于将那山楂果子咽下去后,纳罕地问:“你怎么会喜欢吃这种酸不拉几的东西?”
“没有啊,我不觉得有多酸呐?”
听了这话,傅恒觉得他两腮更酸了,不禁咽了咽口水。
尔晴抿嘴偷笑,哈哈,傅恒并不知道,其实尔晴也觉得这次买的山楂脯过于酸了些,但不能就她一个人被酸到,能骗一个算一个,尔晴恶趣味上来,朝身后的两个丫头说:“杜鹃,雀梅,你们俩也尝一口,看看到底酸不酸?”
于是,成功地又骗到两个人,两个丫头被酸得脸都揪到了一起,过后不忘异口同声地回答一句:“夫人,酸,特别酸!”
“扑哧~”尔晴乐不可支地笑出声,又立即止住,做出不解的神情:“真的吗?我觉得挺好吃的呀?”
说着,把袋子递到傅恒面前:“要不你再尝尝,多吃几颗就不觉得酸了。”
他连忙摆手拒绝。
到此刻,傅恒哪还能不明白,尔晴这是故意拿他们寻开心,还说别人幼稚,明明她自己就是最幼稚的那一个!
回到马车上后,刚刚没跟在后面的杜枫也未能逃过这劫,被尔晴骗着吃了一颗,却不想杜枫天赋异禀,吃完完全没感觉,甚至眼睛都没眨一下。
雀梅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嘴巴:“你不觉得酸?”
杜枫摇摇头,然后就收到了其其余三人同样震惊的神情,杜枫缩了缩脖子,弱弱地问:“很好吃啊,我应该觉得酸吗?”
话落,杜枫便见他家爷、夫人脸上的表情变得很奇怪,连杜鹃、雀梅的也是如出一辙,杜枫更觉得莫名其妙了。
“咳咳……”尔晴整理好表情,清了清嗓子:“当然不,既然你觉得好吃,这一袋就都归你了。”
兴来号的东西好吃是好吃,但一小袋就价格不菲,杜枫身为富察府的下人,月钱虽然不低,但也舍不得拿来买这种非必需品,当即喜不自禁地接过纸袋:“多谢夫人。”
尔晴哑然失笑。
傅恒摸摸鼻子,也笑起来。
此时有微风拂过,长天如海,纤云不染,一碧千里,抬头阳光正明媚,不远处车水马龙,身旁是她在笑。
真好!
傅恒如是感叹。
这一天就在逛、买、吃中度过了,几人回到府上的时候,大包小包的堆了半个马车,都是尔晴怕无聊,买来路上解闷的,有她喜欢解的各式九连环,书寮新出的话本等等,吃的、喝的,玩的一应俱全。
其中,还有一套毛衣针和几卷毛线。
先前尔晴所织的毛线制品已经在整个北京城流传开来,很多商家看到商机,开始卖起毛线毛衣针来,还有店铺在卖成品毛衣、围巾、手套,更有甚者创新出很多别的花样来。
尔晴表示挺有意思,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是推动了一项新技术的发展。
晚上的时候,尔晴便在整理白日里买的小物件,外加一些细软,至于其他的,下人们一早已经备好,不需要尔晴操心。
傅恒百无聊赖地坐在一旁看着尔晴:“这些事儿让下人做就好了,你干嘛非要费这份心,不累呀?”
呵,真是个不识人间烟火的少爷,这点活儿就累啦?更何况,数钱能叫干活儿吗?明明是种享受!
尔晴锁好个装满银锭子的小匣子,转头略带疑惑地看着傅恒:“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当然。”
“如果,把稻、黍、稷、麦、菽分别摆在你面前,你能分得清哪个是哪个吗?”
还没问完,尔晴就忍俊不禁了,傅恒自然明白这人是在拐着弯地骂他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他微一扬眉,挑起尔晴的下巴:“小瞧我了吧,也不想想看,你家爷我现在在哪儿当值?”
尔晴不以为然,管钱粮就能知道分五谷农时了吗?算他会分好了,但尔晴敢打包票,他们户部绝对有七成,甚至是以上的人不会。
傅恒勾了勾手指:“不信?你还想考考爷不成?”
她才没那么无聊!
尔晴拍开傅恒的手,拿起整理好的几个小匣子起身放到桌上,准备明天再收到马车里。
傅恒跟上来,从背后拥住她,嘴唇贴在她耳朵后面蹭来蹭去,引得尔晴止不住地笑,忙不迭往旁边躲:“哈哈…你别弄我,我怕痒!”
“那就要看你了?”
傅恒把尔晴转过来,冲她暧昧地一笑,尔晴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他傅恒是小学鸡吗?还玩这一套?
吐槽归吐槽,该服的软还是要服的,尔晴拉了拉傅恒衣领:“头低些。”
然后仰头吻了上去,傅恒弯了弯眼眸,顺势搂紧尔晴的腰,加深了这个吻。
这是两人之前定下的约定,傅恒不愿强迫尔晴,但若由着尔晴的性子,傅恒估计他这辈子都不能真正吃到肉了,加上之前他想方设法地去取悦尔晴,却一直没什么进展,便决定换种方式。
约定的内容是,倘若傅恒想做点什么时,会让尔晴来主导,由她决定进行到什么程度,尔晴可以拒绝,但,不能次次都拒绝,在这个问题上,两人进行了多次讨价还价,最终商定一周至多两次。
‘至多’二字是在尔晴强烈要求下,傅恒不情不愿才答应的,当然,若是尔晴想要的话,傅恒表示他一定来者不拒。
天知道傅恒一本正经地跟尔晴商量这种床/笫之事时,尔晴内心有多羞耻,但,傅恒已经一退再退,尔晴再没理由不答应,否则傅恒定会起疑心。
尔晴已然意识到,相较于一开始,自己对于傅恒的态度乃至感觉都有了很大的改变,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但,她很清楚要到哪为止。
吻还在继续,尔晴双手勾着傅恒的脖子,轻轻去啄他的唇,贴着唇瓣柔/柔地磨/蹭,傅恒却不再满足于浅尝辄止,很快就掌握了主动权,唇齿相依,舌与舌/紧紧卷在一起****************
尔晴不敢再继续下去了,推拒着傅恒想要结束这个吻,傅恒却把她越搂越紧,一只手顺着婀娜的肩背往下,解/开几颗扣子后从腰侧伸入*****************
在彻底失守之前,尔晴硬下心重重一咬,傅恒吃痛地拧眉,不得已松开手:“这么狠?”
血腥味让尔晴有些反胃,她压下不适,瞪了瞪傅恒:“你难道不知女人大多都是非常记仇的吗?”
大拇指抹去唇角沁出的血,傅恒勾了勾唇:“看来,夫人也不知男人是禁不起刺激的。”
“你……啊!傅恒你放我下去,放我下去……”
尔晴整个人被傅恒直接拦腰扛在肩膀上,几步走到床边,尔晴拼命挣扎,却一点用也没有。
“人而无信,不知其可,傅恒,你不能打自己脸!”不知是不是这一句起了作用,傅恒停住脚步,见状,尔晴当即再接再厉:“真的,你快放我下去,我要吐了。”
傅恒半信半疑地把尔晴放下来,见尔晴脸色真的不太好,忙问她:“没事吧?”
“可能是今天吃得太多了吧,有些不消化,难受。”
听罢,傅恒顿觉好生无语:“我说什么来着,让你别吃太多,平日府里少了你吃的还是少了你喝的?”
是没有缺吃少喝,但是吧,可能是平时吃多了府里的饭菜,就想偶尔吃一下外面的换换口味,而且,其实她今天也没吃很多来着?
估计是今天马车坐多了,加上刚刚她咬傅恒那一口血腥味有点冲才会这样,尔晴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不太适合做坏事,因为每次一做坏事最后倒霉的都是她自己。
虽说尔晴自觉不是什么好人,但她也不觉得自己是个多坏的人,这种类似于恶毒女配的定律简直就是来自世界的恶意,让她颇为郁闷。
久久不言的尔晴令傅恒以为她是理亏不好意思了,他刚准备开口,忽而神思一动,话头一转:“正好府里前几天采买了些梅子酒,你要不要喝点,开胃助消化。”
满人生于苦寒之地,时常会喝些高浓度的蒸馏酒来抗寒,爱喝,也能喝,入关之后,逐渐与汉民相融合,尤其是女子,则更偏爱喝度数低但口味香醇的发酵酒起来,例如米酒、各种果味酒之类的。
这种酒的味道准确来说更像是果汁,酸酸甜甜的,又兼有水果的清香,尔晴也挺喜欢喝的,从前在宫里,每到下雪的时候,她就会和明玉温些来喝,喝完身上暖暖的,扫起雪来感觉也就没那么冷了,不过因为要上值,她们每次也不会多喝,两小杯足矣。
话说,她已经很久没喝过了,现在想起来,尔晴还有点馋,便点点头,于是,傅恒就让人去取了瓶酒来,又让人退到门口,然后回到里间,坐到桌旁给尔晴和自己各倒了一杯。
“这酒闻起来……好香啊!”
尔晴端起酒杯轻轻一嗅,顿时一股果香扑鼻而来,她迫不及待地一饮而尽,然后抿了抿唇:“就是感觉和我以前喝的,好像不太一样?”
“怎么,味道不对?”傅恒心头一跳。
尔晴又回味了一下口感:“也不是,挺好喝的。”
“这是采用高粱酒的酿造工艺酿的,会比一般果酒要烈,你要是喝不惯的话就别喝了。”
话虽这么说,傅恒看到尔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却也没有阻拦的意思,尔晴笑笑道:“没事,我不多喝,两杯,就两杯……”
再次一饮而尽后,她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两杯我还喝不了吗?”
说完又连饮三杯下肚,边喝边说:“虽然我没什么酒量,也不至于喝这么点酒就醉。”
傅恒很怀疑,看着已然有些晕晕乎乎的尔晴,他拦住了她再去倒酒的手:“尔晴,别喝了,你醉了。”
毕竟不能真让她喝醉了。
“谁说的,我还能再喝两杯!”
说是两杯,却伸出了三根手指。
计划出奇顺利,傅恒抚住东倒西歪的尔晴,轻声问:“尔晴,你知道我是谁吗?”
尔晴睁着双水雾蒙蒙的眼眸,盯着眼前的人看了好久,只觉得这人长得好眼熟,就是她一时想不起来了。
“你别晃,晃得我头晕!”
这人怎么回事啊?说了让他别晃他还晃,尔晴不耐烦地问:“你是谁啊?”
“你真认不出我是谁?”
“你是……”尔晴一下子凑得好近,几乎是贴着傅恒的鼻子,她使劲眨了眨眼睛:“我认出来了,你是傅恒。”
含着酒香的热气喷到傅恒脸上,傅恒情不自禁地吻了吻那张轻启的红唇。
“嗯~”尔晴推开傅恒,不悦地板起脸:“狗男人,想咬我?”
傅恒苦笑不得,跟个喝醉酒的人计较什么呢?
“你爱他吗?”
傅恒问得小心翼翼。
“谁?”
尔晴沉默许久。
“傅恒,你爱他吗?”
他又问一遍,开始有些紧张了。
“爱?”
尔晴忽地就突兀地大声笑起来,笑得癫狂,傅恒紧锁眉头,怎会是这个反应?
笑声戛然而止,傅恒看到尔晴凝眸看向他,目光哀切,傅恒心中一痛,他不懂,为什么她会这样看着他?
尔晴笑着反问:“我为什么要爱他?”
那双美眸里盈着波光,弯了起来。
她明明在笑,却像是要哭出来了。
“他去爱他的魏贵人,我不在乎,我不在乎……”
她喃喃地重复着这四个字,傅恒的眉头皱得更深了,魏贵人指的是魏璎珞吗?
“我不在乎了,我有康儿陪着我。”
康儿是谁?傅恒并没有机会问出口,尔晴又开始自说自话。
“你千不该万不该害我康儿,我不会再容你!”
“康儿,是额娘对不起你!”
“我没有想过要害皇后娘娘,你为什么不信我?”
“傅恒,你说你怎么不死在金川?”
“要为皇后娘娘报仇,毒死我一个算什么?我是凶手,你们也同样是!”
“傅恒,我不会再爱你,我不爱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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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晴还在继续无意识地说着话,混乱且无序。
一头雾水的傅恒看着尔晴又哭又笑的样子,也从心底涌出了一股巨大的悲伤。
他不知道尔晴怎么了。
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把尔晴安抚着睡下以后,他也躺到了床上,却是许久后才入睡。
这一夜傅恒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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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恒坏透了~😏
尔晴有当渣女的潜质,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
PS:
剧透一下,本文福康安是傅恒亲生的,烂梗,洒狗血。
尔晴不是好人,但也没那么坏。
其他人不是坏人,但也没那么好。
各有各的私心,看你站在哪个人的立场,尔晴还是会做坏事,但会坏的有逻辑点。
从下章开始进入新一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