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乌拉圭究竟在什么地方,哥伦比亚还是委内瑞拉?”
崔漾没有立即回答我,他双手撑在天台边缘的扶手上,距离他较近的已然废旧的晾衣杆上缠着一个白色塑料袋,直哗啦哗啦地响。
他将手中仅剩几口的啤酒罐抬起一饮而尽后朝对街报刊仍未拉起的卷闸门咂了咂嘴,无谓道,
崔漾“不知道啊。”
崔漾“但一听名字就知道很热。”
几小时前崔漾还在空荡荡的街道徘徊着,独自疑惑着静好星期天里竟不见有人光临,
周边的店铺也一律关门大吉,所有住宅建筑,甚至连空气都像笼罩上一层薄雾似的灰尘。
崔漾“老江,你不觉得奇怪嘛,明明这照相馆也翻修了,油漆也刷新了。”
崔漾“那怎么能连一个顾客都没有呢?”
门外晴空万里,一派初秋气息,一群红脑袋蜻蜓在空中团团飞舞,附近的顽童挑着网兜往来追逐。
我正坐在转椅上看着村上春树的《挪威的森林》,一抬头,却发现崔漾穿着渡边的那件熨帖地有棱有角的衬衣,
明晃晃的日光照射在他的身上,为他身体的轮廓镀上一层恍惚又隐约的光膜。
我“刚才不是有人进来嘛。”
他回过身睨了我一眼,随即从口袋中抽出方才那人递给他的名片,密密麻麻的字眼不禁使他撇了撇嘴。
崔漾“看样子就知道是政府那帮人下令让赶紧搬迁的,叫什么段宜恩……”
我愣了半瞬,总下意识地感觉那人眼熟,却又想不起具体在什么地方见过。
崔漾“诶老江,我知道有个地方即可以翘班又适合放空,跟不跟我走?”
穿越过二楼尽头的木楼梯便直通向三楼的天台,照相馆遭到损毁时也仅仅是一楼和二楼的底部,所幸天台一切如故,
但我还是几乎都忘记了它的存在。
崔漾提着两张坐垫和四瓶啤酒跑了上来,脸上是无比自豪的表情。
我“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
崔漾“二楼房间我没有钥匙,下午困了就上天台睡一觉,没人知道的。”
宽敞的天台明显比周边住宅的屋脊高出一截,临近一带尽收眼底。
就像小说中描述的画面一样,
可以清楚地看见脚蹬高跟鞋的女士拖着“哒哒哒”的足音穿过柏油路面,四五个小孩在路边排开几只空罐,往里瞄准投石子。
一户人家的晾衣台上一字排开盆栽,一只大黑猫蹲在一头晒太阳,在院子里吹肥皂泡的小孩闪入眼帘。
远离陈旧的光景,别人的世界总看起来比自己的更加耀眼。
我勾起唇角想着他多次偷闲翘班,于是故作气愤地叫他,
我“坏小子。”
崔漾“你说会不会是环境因素,我曾在杂志上看到过柠檬树带有一股清香能够净化空气的。”
崔漾“这条街往右一拐就是加油站,啧啧啧,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汽油味儿。”
他默默地将啤酒罐替我打开,我没有伸手去接,正了声。
我“崔漾,你知不知迟早有一天这整条街都会被拆掉的?”
现下还留在这里的不过都是些廉价的公寓,公司宿舍,或是搬迁上有困难的商店,或是死活舍不得离开世居之地的顽固派。
最终拆掉的又何止是一条街,周边古旧的建筑连根拔起,站在世俗的角度看任何一方都没有阻挠的权利,
可正因世俗,摈弃过去有了正当的理由。
崔漾“或许吧。”
他坦然地感慨一声。
崔漾“可我的工作仅是按照老板的意思看护好这家照相馆。”
我“崔漾,你,有见过照相馆的主人吗?”
其实我心里早已有了默认的人选,可真的会是他吗?
金泰亨,
会是你吗?
可你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崔漾“没,没见过。”
我“你确定?”
崔漾“当然,之前和我一直保持联络的也是硕珍哥,至于主人,还真不了解……”
就在我困惑之际,他问我
崔漾“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没什么……”
我一低头,正巧视线扫过渡边拿着几枝水仙花去到“小林书店”见绿子那段。
我“我在想,或许店里养些水仙花会更合适。”
本就是信口胡诌的搪塞理由,却没想到他听见我这话瞬间来了劲。
崔漾“你是说水仙花?”
崔漾“我记得收到过花店宣传的广告,我这就去打电话!”
没等我阻拦,他便迫不及待地跑下楼去,扬起一身后的尘土。
我“傻小子,水仙花早过季了,哪有秋天养水仙的啊?”
哭笑不得间,只有回声回应我。
我重新坐下来,只能百无聊赖地等待他跑上来时脸上是掩饰不住的落寞情绪,却还要在言语上口是心非道水仙花哪有那么好看。
可突然间我闻到空气中飘着的焦糊味儿,站起身发现是对街紧闭的报刊发生了火灾。
浓烟滚滚,腾空而起,团团火舌似像是飓风般朝我袭来。
朝楼下跑去时正巧碰到站在楼梯上刚要开口告诉我花店没有水仙花的崔漾。
我“崔漾,快报火警,报刊着火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