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片大陆,没有人敢于去爱“预言家”,就像没有人会质疑他们的预言的真实性。相较于真正的人类,预言家更像是上天安插进人群中的棋子。在他们眼中,命运的指引永远高于一切。
这些话早在两百多年前就流传在民间。小时候的我不愿相信,觉得那只是嫉妒他们能力的人,编造出的诋毁。因为我的母亲就是一名预言家。她和其他人没有什么不同,同样爱我、关心我、呵护我。
直到那天晚上——
或许是因为梦到过太多次这个场景,即使几千个日日夜夜已经过去,那天发生的事依旧清晰地恍如昨日。
我一直认为我的母亲与其他人没有什么不同。她总是温柔又体贴,做得苹果派尤为好吃。那天晚上,她做的菜肴格外美味,饭后甜点的果派,甚至刷有一层亮晶晶的蜂蜜。
对于我们这个偏僻的小村庄来说,蜂蜜是很珍贵的东西,因此,除去节假日之外,也很少会被摆上餐桌。
我珍惜地小口舔着勺子,歪头看向桌子对面的妇人:“妈妈,今天是什么节日吗?”
她笑而不语,眼中映着温柔的光,莹莹地看向我。
见得不出答案,我只能转去问父亲:“爸爸,今晚…”
“够了!”
一向宽厚的男人突然暴跳如雷,这是那天晚上异样的开始。他抓住母亲的肩膀,明明双手已经愤怒地暴起青筋,眼中却饱含泪水,声音既充满暴烈的火星,尾音又满含祈求的脆弱:“就她一个… 至少把我们的女儿送出去…”
“不可以。”母亲斩钉截铁的回答:“这是命运的指引,我们必须都…”
她的话没有说完。因为一阵黑雾突然撞开房门,琼节的树根盘错,如虫子般蠕动到我们的脚边。
父亲突然回过神,他一把抱过我,撞破木窗向夜色逃离。
幼年的我,口中还含着没咽下的苹果派,趴在父亲的肩膀,呆呆地看着小屋被拔地而起的粗壮树干塞满、撑破,耳边尽是村民的惨叫。有人被尖锐的树杈拦腰斩断;有人挥舞火把企图驱逐树枝,又在黑魔法的诱引下燃烧身边的同伴;有人拿起菜刀自卫,却最终挥向自己的脖颈。
但,即使有飞溅的鲜血滴到面颊,我的视线始终聚焦在一点:母亲的胸膛被一根树枝穿透,如晾晒的鱼干吊在半空。她的面容因疼痛而扭曲,但表情却保持一股诡异的平静。
即使父亲抱着我已经跑远,即使四周充斥着惨叫与哀求声,一片混乱中,我依然清晰地听到母亲的声音,她说:“这样,也好。”
八岁的脑袋还不足以消化这一晚上的突变。我不知道父亲何时停下脚步,他将我放回地面,手掌温柔地擦拭我面颊上嘭溅的灰尘与脏污。
我回过神看向四周,惨叫燃烧着的村庄就在身后,我们只是来到了环村的小河边。
我眨眨眼睛,吐出嘴里被咬的不成形的派,吓得大哭。我不敢说要妈妈,因为她让我感到害怕。我只能伸手紧紧抓住爸爸的衣领,将脸埋进他的胸口。
“乖…”父亲的手掌摸过我的头,低声哄刀:“不要怕,不要怨你的母亲。她也是爱你的。”
“只是身为预言家,她爱我们的方式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