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欢似懂非懂,接着往下读。
“道与之貌,天与之形,无以好恶内伤其身。今子外乎子之形,劳乎子之精,倚树而吟,据槁梧而瞑。天选子之形,子以坚白鸣……坚白鸣什么意思?”
达达一边擦着达夫人的玉笛,一边解释:“这是庄子对他的朋友惠施说的话,他说上天赐予我们形貌精神,我们便不应该让自己对外物的喜欢和讨厌损伤它,更不应该把精神浪费在无用的争执上。坚白就是离坚白,是名家公孙龙的一个观点,他说一块坚硬的白石,视不得其所坚,而得其所白者,无坚也;拊不得其所白,而得其所坚者,无白也。因此这世上只有白石和坚石,而没有坚白石。”
“嗯——”欢欢费力地理解这刚才那句话,整张小脸都皱在一起,“我觉得……这不对吧。”
“庄子并不在意这句话对不对,他觉得无论对还是错,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都不值得人沉溺其中。”达达笑道,“所以欢欢也不用纠结,我们固然应该有所思考,但不应该在这种诡辩上过分关注。”
欢欢微微点头,看着书上的字一个一个继续默念,然后突然想起什么来,说道:“庄子为什么每次都是和惠施说话呀?而且每次都要挖苦他?”
他仔细一想,感觉确实是这样,好像书里写过的每次辩论,庄子都把惠子说得哑口无言,不进哑口无言,还要趁机去挖苦他一番。
“这样惠子都还愿意和他说话,真是个好人!”欢欢轻声感叹道。
他想,要是自己有一个每天说话都要讽刺自己的朋友,肯定没两天就要和他绝交了呃。
达达听到欢欢的童言童语,不由莞尔:“这件事情呢,其实说起来很奇妙,庄子和惠子的确是非常特殊的朋友,他们不像高山流水遇知音那样纯粹无暇,但又的确是彼此间的唯一知己。庄子曾经因为惠子误以为他要顶替自己做官,而骂他是鸱鸮,说自己是凤凰,不屑和他争夺一只死老鼠。”
凤凰?欢欢偷偷走了下神,是小凤那样的吗?好像还没有老鼠大呢吧。
“但是当惠子死后,庄子也惋惜,这世上唯一一个能够与他对话、懂得他的人不在了。”达达说道这里,不由叹了口气,“这世上,像高山流水一样的知音毕竟是少,就算是绝好的朋友,也未必不会在世事沧桑中风流云散。能够出现一个和自己有着同一精神高度的人,和自己谈天论地,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惠子和庄子大概也是如此想的,所以尽管没有一处相像的地方,甚至对方身上有自己无论如何都看不过眼的缺陷,也还依旧愿意和他做朋友。”
欢欢微微点头,突然跳进达达怀里,揪着玉笛上的穗子问道:“那爹爹,你也有那种看不上眼,却还愿意相交的朋友吗?”
“你爹爹目下无尘,人家看他一眼就被吓跑了,哪里还敢和他做朋友。”达夫人言笑晏晏走进房间,将一个布包放在桌上推到欢欢面前,“虹猫叔叔看你无聊,特意让我送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