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云慢慢闭上眼睛,仿佛沉入水底一样,周围的世界开始摇漾晃荡。
这样不真切的感觉,她曾经有过。
在那迷迷糊糊的世界里,她听到绝望的扣门声,听到师兄椎心泣血的呼喊。
“怎么了?你们是谁?”
“老人家,我妹妹掉进前面的泉水里就变成这样了,您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泉水?不老泉?她怎么会掉进不老泉里的……你先进来吧。”
“是……是被人扔下去的,那不重要,她掉进去之后就成了这样,还有办法能恢复过来吗?”
“我在这不老泉便守了四十年了,从没听说过掉进去后还能恢复的,听说三台阁的净元珠能够驱除不老泉水,可是三台阁前年才开放过一次,要等净元珠,那还得等上二十多年呢……”
“她等不起的,她腿上还有伤,不尽早恢复过来一定会感染而死的!”
“是啊,小兄弟,你节哀……”
“不,不会的,不可能只有一种法子的,老人家您还知道别的法子吗?”
即便七十年过去,暮云也忘不掉那声带哭腔的哀求。
她的师兄,从来潇洒恣意、不积块垒的师兄,只哭过这么两回。
哭着恳求老板不要抛弃她,哭着恳求守潭老人再指一条明路。
“不老泉以东三百里,有一条双异峡……里面生有一株白蛇果,据说是能够抵抗不老泉水的,但也只是传说……那条峡谷危险得很,去了也不见得能找到什么,你还是……小兄弟!”
砰得一声过后,周围又恢复了平静。
在那死一样的寂静里,时间缓缓流动着。她仿佛行走在胶质的水流中,滞塞地一点点挪动着。
直到老人的惊叫模模糊糊传进来。
“你怎么了?”
“你被什么东西咬成这样的?”
“这果子能治蛇毒,却不一定能治她,你没必要……”
老人家的规劝声渐渐熄了,她也感觉到那一层凝涩的壁障渐渐消失。冰凉的果液滴进她嘴里,一点点驱散阴霾。
“小云,我快死了,你知道我多不想死的,我也知道你觉得活着没意思,但偏偏现在我要死了,你反而要活着……呵呵,就当我在强你所难好不好,你知道,我最喜欢架着别人去做她不想做的事。”
“我本来不是这么伟大的人的,可我不希望你就这样没了,我在船上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你窝在角落里,看着他们把死掉的孩子抛进江里。你虽然没动弹,但我知道你害怕,害怕就是因为想活着呀!后来你什么都不怕了,我才开始害怕,我怕你不想活了,然后就背着我去跳江,我真这么担心过。”
“有时候也会想着,这样日复一日困在笼子里的生活,不如死了干脆。可是想过也就想过了,我还是觉得要活下去的,也许明天就能看到希望了呢!”
“我想活着等待希望,但如果是你,也挺好的,你从来也不抱有期望,所以如果真有希望出现,你也许会比我更高兴,因为那完全是意外之喜……我也不知道我再说什么,你能听懂吗?”
“所以……你好好活着,回苏州去。别想着死了来找我,我要是看到你还是这副模样地跑到奈何桥上追我,我肯定会把你踹下桥去的!”
“活着……活着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