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达不愿意再让众人纠结自己恃才放旷这个问题,轻咳一声道:“这小摊上的茶水倒还不错,虽然茶叶不怎么样,但喝起来却不像别地的茶水那么涩口。”
“搁个西桑真个害凭味(这个先生真个好品味)!”茶博士耳朵尖,立刻就搭上腔,“阿拉煎茶用个四后去三撒竟具搁具素,搁个底方内听塞勾报,素森咯羽亲自掘搁,品泉家港这是天兀第三具,勿是小老儿夸尅,咱格拉仄个素,不说天兀无撒,阿也噶四坐三忙一搁。(我们煎茶用的是虎丘山石井泉的泉水,这个地方您听说过吧,茶圣陆羽亲自挖的,品泉家讲这是天下第三泉。不是小老人夸口,咱们这里的水,不说天下无双,那也是坐三望一的。)”
他的苏州口音也极重,比之大奔买花的那个小姑娘还要重些,但达达幼时曾随父亲来此游历,对苏州口音有所了解,听得懂这茶博士说什么,便笑道:“原来是虎丘山上的泉水,难怪难怪。”
茶博士得意洋洋道:“西桑四勾嗣厚的人,小老儿自西航嗣厚的人,今朝仄四水,当给西桑当含仄(先生是个识货的人,小老人就喜欢识货的人,今天的茶水,就给先生打个半折)。”
达达含笑谢道:“那就承老先生的情了。”
“西桑也阿耶经仓光令(先生以后也常来光临)!”众人喝过茶,在茶博士笑眯眯的送客声中离开茶摊。
走了半程,静言冲众人行了一礼:“贫尼师父还在客栈等着,请几位恕贫尼先走一步。”
“法师请。”几人为静言让开路,达夫人笑道,“说不定我和法师的缘分不止于今日,他日相逢,还请法师依旧不吝赐教。”
“不敢不敢,夫人笛声清越入神,贫尼也往能与夫人时常切磋。”静言到底不知道该怎么和人说话,说完这一句后便匆匆告辞。
众人本打算踱步回家,但欢欢喜欢坐船,大家就随他的意愿,坐上乌篷船,沿着山塘河慢悠悠荡回去。
风流之地,人多善歌,有一艘小船从众人所在的船只旁边划了过去,船上传出娇嫩婉转的歌声。
“春风动春心,流目瞩山林。山林多奇采,阳鸟吐清音。”
蓝兔本来倚着船篷看两岸风景,听到这歌声,不由红着脸低下头去。
达夫人也笑道:“都说姑苏姑娘含蓄,看来也不是嘛。”
蓝兔红着脸摇摇头:“子夜四时歌也算是古谣了,可能这姑娘还不知道其中意义,只是兴之所至,就唱上了。”
那姑娘的声音还在唱:“绿荑带长路,丹椒重紫茎。流吹出郊外,共欢弄春英。”
达达默默捂住欢欢的耳朵:“小孩子不要随便听这些。”
欢欢不解,但他一向听爹爹的话,爹爹要捂他耳朵,他也不反抗,反而把自己的小手覆盖在达达的手上,让他捂得更结实点儿。
达夫人含笑摇头:“你也防得太严实了,欢欢哪里听得懂这个。”
“总是要防微杜渐。”达达依旧不撒手。
“瞧你。”达夫人笑道,“不过就是这么回事,早晚也要知道的。”
蓝兔看了虹猫一眼,很快又挪开目光,望着水中的波纹出神。虹猫也捏着鼻梁默默望远,彼此都不敢多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