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招娣很快就到了预产期,肚子很大,却生不出来,像是好几年前生谭玉烟的时候一样,她咬牙站起来走动,额前冷汗涔涔。
谭家奶奶不允许刨腹产,她说顺产的孩子聪明。
谭家的人都站在手术室外,十分担忧。
十分担忧杨招娣肚子里的孩子。
顺产的过程十分的疼痛,剧烈的疼痛像是要把下体撕开似的。
除了躯体的疼痛,杨招娣心里对分娩产生了恐惧和焦虑。
她想哭,眼眶是翻涌的泪珠落下,甚至想干脆就这么死了算了。
而手术室外,谭家一家都焦急的站着,屋里除了只有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婴儿啼哭的声音还是没响起来。
众人的一颗心悬在喉间。
医生出来了,手套上全是血,摘着手套还没说话呢,便看到谭义磊猛的冲出来握着他的手说。
“保大,保大。”
谭玉烟低着头站在角落捏着手指头。
谭义磊一向胆小怕事,自私自利,凡事都从自己的角度出发,此刻他握着医生的手,弯着腰,眼眶红着。
他觉得自己伟大极了。
医生口罩下原本笑着的表情瞬间冷下来,从谭磊手中抽出手,摘下口罩,疏离的语气里满是厌恶。
“谭先生,恭喜你,母子平安。”
谭义磊猛的松了口气,母子平安就好,母子平安就好。
不然杨招娣死了还的花钱下葬。
瞧瞧,到最后一刻,心中想的不是杨招娣九死一生为他生下孩子,而是担心她死了之后要花更多的钱下葬。
几年前的景象又再次重演。
杨招娣仍孤零零的躺在病床上,苍白着双唇,以为自己有躺在那个狭小的小医院里流产。
这次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头发被汗浸湿,双眼无神,嘴唇苍白且干裂。
像是刚从鬼门关要出来的女鬼。
没一个人来关心她是否怎么样,那些人都围在刚出生的孩子旁边,只有她,就这样躺在床上宛若将死之人。
“妈妈。”
谭玉烟悄悄走进来,站在她的床边,双眼含着泪去握住她的手。
年纪很小的谭玉烟什么都不懂,她只知道,差一点点就见不到她的妈妈了。
即便是妈妈经常打她骂她,可是她却还是愿意靠近妈妈,她觉得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
杨招娣有些疲惫的闭上了眼睛,只觉得谭玉烟的小手又软又暖和,她的泪砸在手上有一种灼热的温度。
像是要把她灼伤。
好烫。
有一种还存活于世的感觉。
其实疼痛间,她听到了谭义磊对医生说的话了,可是又能怎么样,她能怪谁?
她只能怪医院的隔音效果不好。
如果没听见就好了。
还可以自欺欺人。
可是事实被血淋淋的摊开,即便是不愿意承认,也被那句话摁着头去看。
冬天已经到了,风在窗外刮着,裹着几片雪花。
那么冷的冬天。
也许忘不了了。
杨招娣突然觉得,自己的婚姻,对未来的期望,全部埋葬在这个深冬里了,埋在层层积雪之下。
这个冬天,太冷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