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幼时好奇,却又忍不住的害怕,想摸又不敢,只能趁着无人之时,偷偷的伸手碰过一下,短瞬既离。
那是她第一次,如此真切的明白,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主子与他们这些奴才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小到连一件寝衣都天差地别。
她那时觉得理应如此,只因嬷嬷常在耳边念叨,那样的泼天富贵都是从娘胎里带来的,他们这样的人,只要能安生的活着便是极好。
什么也不懂的她,只知道要听嬷嬷的话,安安生生的活着,受了欺负忍着就好。
她日日在心底期盼,她从不招惹任何人,也希望旁人不要来招惹她,且让她安安生生熬到出宫的日子。
可这世间的道理,从不似如此。
她越是弱小,那些人越是肆无忌惮,随意欺辱。她压住这身上反骨,从不反抗,做小伏低,不过是怕牵连娘娘和嬷嬷。
但又有什么用呢?
因为她从不反抗,因她生了这样一张脸,因她身份卑微,因她无权无势,便当这样苟且偷生吗?
那娘娘呢?
娘娘待嫁闺中时,是被家中父兄宠爱的官家小姐,入了宫也曾被陛下宠爱,贵为舒妃,便是贬为婕妤成了废妃,也是安生一隅。
可最后,却因她玉殒香消。
她不明白,娘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待人和善,傲骨天成,心中自有沟壑,这样的女子又怎会甘心困于这红瓦高墙之内。
她不解,若人当真命运早定,富贵荣华是生来就有的,那娘娘又为何会困守冷宫数载,一个卑躬屈膝的奴才就能要了她的命。
她不知今夕何夕,身处何地,心中的恨却是第一次来的这样浓烈。
嬷嬷说,人生前尝遍世间苦楚,去时便如风散去,来世便又是另一番天地。
可今生尚且如此,不见变局,不见出路,又何必祈求来世?这人世宛若炼狱,来此一遭,身心俱损,尝尽世间苦楚,事事不如意。
重来一世,谁又能知晓会不会重蹈覆辙,会不会如今世这般。便是有所不同,那她今世的仇,今世的怨恨,今世的不公,又该向谁讨要?
她今生好似只能这样了,宫女之子,宫里最低贱的存在,是被人定在耻辱柱上的存在。
何其不公!
楚乔垂下眸子,心中既不甘又满是怨恨,不甘于自己生来便低人一等,被权利身份压弯了腰,恨自己有仇不能报,有怨不能诉。
“你醒啦?”耳边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唤回了她不知跑去何处的神思。
楚乔瞪着一双眸子瞧着来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疏离和警惕,她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喉咙却疼的厉害。
她忍住那股不适,声音嘶哑,“你是谁?我这又是在哪儿?”顿了顿,不由带上了几分迟疑,“我家娘娘了,她可还安好?”
虽心中早有答案,她仍是忍不住奢求,不肯放弃一丝一毫的希望。
梳着双环发髻的青衣少女,将手中提着的食盒放在木桌上,又将一直温热着的茶水倒入杯中,这才打帘进了里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