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媞莎·沙尼亚特,不仅是魔女一族的现任执皇,还是当今世上唯一尚有完整的身世资料可以追溯的最古老的魔女。
到这儿你可能会问,那魔女一族的前两任执皇呢?
确实,那两位女士在她们的时代里同样是十分出色的执皇,甚至可以说在某些方面上,要比玛媞莎·沙尼亚特更优秀,更有明君风范。但很不幸的是,这两位令人尊敬的女士,一位于恶龙之战不久后,因为无法消解龙牙之毒而死,另一位则是在距今两千六百年前,为了平息非人族群的混乱大内战,牺牲自己成为了奠定后世和平局面的基石。
所以她们的所有光辉事迹以及生平以往,都随着她们的逝去而逐渐地湮灭在历史洪流中。直至现世,要想再找出一个能够完整回忆起有关她们的轶事的人,已是不可能了。
言归正传。前话说到,我对于玛媞莎·沙尼亚特的称呼是姑妈,这其实并不是因为她和我的家族有血缘关系之类。而是单纯因为,她年轻时见过我的祖父母,并且因为一些趣事往来而逐渐交好,便定下了一个规矩:玛媞莎·沙尼亚特将作为威廉姆斯家的所有后代子孙的姑母直至生命终结,享有与先辈同等的监护教育权利。
这个契约时至今日依然生效,因此我也仍是沿用儿时对她的称呼。镜头那边的玛媞莎听到我如此称呼她,先是愣了一愣,随即抬手优雅地遮住挡在黑纱后的嘴部发出一串十分有魔女标志性的笑声。
玛媞莎·沙尼亚特“哦呵呵呵……原来是小威廉啊~”
佐切洛斯·威廉姆斯“嗯。是我,您的宝贝小侄儿。”
面对我俩的对话,那边被捆挂在半空中的约书亚和洁琳娜都露出一副惊诧万分的表情,互相看了一眼,似乎根本没预料到事情会如此发展。
不过这也确实是我疏漏,忘了将这一层关系告诉他们,也才导致他们会吃这样的苦头。出于愧疚,我和玛媞莎简单地打过招呼之后,就向她解释起此番派人前去寻她的来龙去脉。
佐切洛斯·威廉姆斯“……以上,就是这样了。所以,芙蕾娅自不必说,约书亚和洁琳娜则是我的忠诚眷族,更加不会去伤害您。他们的唐突造访其实过错还是在我,怪我没有事先与他们做好功课,还请姑妈原谅,把他们放下来说话吧?”
听罢,她十分爽快地抬手合掌端庄一拍,那两名像熏肉一般被挂了不知多久的可怜虫就啪叽一下落到地毯上,总算是取回了自由身。
玛媞莎·沙尼亚特“好啦,小威廉,既然误会解开了,那就带上你说的那个人类幼崽过来吧,我们到时候再好好叙叙旧。”
佐切洛斯·威廉姆斯“好的……呃,您是说,让我们现在过去吗?”
玛媞莎·沙尼亚特“嗯哼~有什么问题吗?”
佐切洛斯·威廉姆斯“啊……问题倒是没有,只是,我就算现在订机票,最快也得明早才……”
玛媞莎·沙尼亚特“呵呵呵……小威廉啊小威廉,你是不是忘了姑妈我是魔女了?”
镜头那边的红发魔女一边如此说着,一边用魔杖在空中挥舞了几下,下一刻,一道椭圆形的漩涡状光门就在我的书房正中浮现。
玛媞莎·沙尼亚特“好啦好啦,别呆着了,视频通话就到这儿吧,我们等会儿见吧小威廉~”
不等我从目瞪口呆中回过神,她就自说自话地挂断了通话。几秒之后,我终是苦笑着摇了摇头发出由衷的感叹。
佐切洛斯·威廉姆斯“魔女的能力……可真是又强大又方便啊。”
🈳
大约花了十分钟的时间,我总算用三十盒罐头外加一条精制的大号金枪鱼干说服了斯缇芬带着小奶糖在这好好看家,又花了另外十分钟时间,编了个借口说一起去看望我久未谋面的姑母,顺利地让少女同意了和我一同出远门的计划。
很快,我提前安置好肉身换上傀儡身体,还帮小家伙收拾好了一小背包行装,给她换了身崭新体面的小礼服,就带着她走进了书房中的那扇传送门。
漩涡状的光门在将我俩的身影彻底吞没之后,就不见了踪影,仿佛从来没有在我的书房中出现过一般。但在下一瞬,它就再次出现在了那位魔女的屋中。
经历了这奇妙的传送功能的我和少女,感觉似乎才刚走了没两步,就已经到达了目的地。说实话,如果这项作弊一样的能力被人类掌握了的话,那交通工具行业肯定就得下岗了。
言祸“呜哇……这,这是怎么做到的呀先生!太神奇了!!”
才反应过来的少女眨巴眨巴那对漂亮的眼眸,立刻展开笑颜左顾右盼几眼,小手紧紧地攥住我的手指发出这番惊叹。
显然,在这间屋子里存在着的唯一的人类——言祸,这个可爱的人类少女对于这趟瞬时旅行,比我还要感到更加新奇和兴奋。
佐切洛斯·威廉姆斯“神奇吧,我出发之前告诉过你,我们这次要来看望的姑妈可是一位魔女,对吧?她还会比这厉害许多的魔法哦。”
言祸“哇哦……那,小言要和姑妈做好朋友!这样就能看到更多厉害神奇的魔法了!”
佐切洛斯·威廉姆斯“当然可……”
洁琳娜·艾莉娅“还是稍后再说吧。”
我半跪着身轻笑着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才刚开口答应,就被一个从我身后响起的幽幽女声给打断了话语。紧接着,少女就被约书亚领到了茶厅去,我也只好咽了咽唾沫站起身转过去面对她,强装镇定露出一个微笑缓缓开口。
佐切洛斯·威廉姆斯“是洁琳娜啊……那个,魔女泡的茶,味道还不错吧?”
洁琳娜·艾莉娅“主人,我应该教过您……”
面对我打算岔开话题的战术,洁琳娜完全不予理会,只是阴沉着脸摆出一个十分“温柔”的笑脸,扯住我的领带将我一把拉弯下腰,与我平视幽幽开口。
洁琳娜·艾莉娅“这种时候……应该怎么做才对吧?”(⌒v⌒💢)
佐切洛斯·威廉姆斯“……十分抱歉,我知错了,下次不会了,以后我都会注意告诉你们完整情报的——”(TvT)
洁琳娜·艾莉娅“不要再有下次才对了啦——!!”
🈳
片刻,当那位女仆终于被我哄好息怒之后,我们便一同来到了玛媞莎的茶厅。
随着稚嫩的喧闹声,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围在茶桌旁的言祸和芙蕾娅,这俩小家伙正对漂浮在半空却有条不紊地各司着其职的茶具们好奇得紧,叽叽喳喳个不停,满眼直冒亮晶晶。然后就是端坐一旁优雅地品尝着茶点的玛媞莎,这种时候她也依旧没有拿下那神秘的黑纱,但我能明显感觉到,她对于被两个小崽子崇拜着的感觉是十分享受的。
约书亚·杰森“主人,请在这边落座。”
原先还满脸和蔼地陪两小只说笑着的约书亚,一见到我就立直了身子,十分恭敬地为我拉开靠在桌旁的一张椅子对我作了个请势。
我点点头走近旁去落座,也示意他们二人不必拘束于主仆关系,让他俩都在我身旁有序落座。
眼见该到场的人皆已到齐,也是时候进入正题了。于是我执起那飘到我面前的茶盏浅抿了口,且用轻松的语气打开了话匣子。
佐切洛斯·威廉姆斯“玛媞莎姑妈,近来过得可还好?”
玛媞莎·沙尼亚特“呵呵呵……托小威廉惦记,我最近过得好坏参半。至于原因,想必也跟你们两兄弟是有关的,对吧?”
玛媞莎俨然一副心中有数的模样,不紧不慢地吃完手里最后一小块糕点,用手绢十分得体地擦了擦嘴,这才出声答应我。
佐切洛斯·威廉姆斯“咳……果然瞒不过您。确实如此……根据侄儿这些年以来收集的情报推测,狼人族和魔女族的族人们先后离奇失踪,甚至到了现在几乎全员失踪的局面,很有可能跟我哥哥……不,我们已经断绝兄弟关系了……跟佐伊斯他正在谋划的什么阴谋有关。”
玛媞莎·沙尼亚特“嗯。这个我也知道。”
玛媞莎依旧面不改色地说着,一边抬手挥了挥魔杖,一颗流光溢彩的水晶球就从她面前的茶托上缓缓浮现。紧接着又念了几句什么咒语,那颗水晶球便闪了闪光,显示出画面来。
玛媞莎·沙尼亚特“如果只是小坏蛋个人的追杀,我也不会怕他。但,有这些东西做他的帮手,我也就不得不暂时先避开他的锋芒了。”
除开两个专注于玩耍的孩子以外,我们三人立刻凑近去看。只见水晶球中显现着的,正是之前与我们交手过的畸形怪物,正在与玛媞莎战斗的画面。
洁琳娜·艾莉娅“只是这样的怪物的话,您为什么要怕呢?不瞒您说,我可都打倒过三四只这样的怪物,根本强不到哪去……”
曾与它们正面交锋过的洁琳娜,不以为然地发出了疑问。玛媞莎也并不回答什么,只是淡淡的摇了摇头,伸手轻轻一点水晶球就换到了另外几幅画面。
这下子,我们三人都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因为在这些画面里,和玛媞莎交战的怪物已与之前的那些畸形怪物完全不同了。
如果说,把这当作一个游戏来看的话,玛媞莎是一个玩家,刚刚的那些畸形怪物只相当于新手经验怪,现在的这些怪物则相当于难度逐渐攀升的Boss怪。
玛媞莎·沙尼亚特“所以……只是为了避免无意义的消耗,我选择了回避。好在,值得庆幸的是,小威廉你们都还没遇到这些棘手的货色。”
大概是不想让我们继续沉默下去,玛媞莎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随即抹消了那颗水晶球,继续端起茶盏优雅地品茶。
玛媞莎·沙尼亚特“好了好了~都别愣着了。把茶喝完,就留在我这儿先,我们一起吃顿晚饭,然后再聊吧。”
🈳
日渐西沉,夜幕徐徐降下。
在餐桌上,我们聊了许多,不光有过去的回忆,还有就当下情况决定了共同合作预备反击的计划。
饭后,趁着洁琳娜和约书亚还在陪着两个孩子玩闹,分散他们的注意力时,我把玛媞莎约到了她住处的阳台上,准备开启另一个话题。
通过观察她的住处四周环境,我看不出是在哪里,但可以肯定的是,她的屋子和外边的世界是看似相连实际无关的。所以,就算我现在可以看到高楼底下的万千灯火,夜空中的半轮明月,甚至是隔壁阳台上的两位躺在竹椅上纳着凉收听广播的老夫妻,人类们也是感觉不到与我们有关的一切存在的。
玛媞莎·沙尼亚特“久等了吧,小威廉~”
那个熟悉且成熟的嗓音在我身后响起,我就知道是她过来了。这时候的玛媞莎总算取下了那充满神秘感的黑纱,在月光下露出了她原本的美貌。
一头火红的长发仍旧整整齐齐地盘踞在她的头上,五官充满了成熟女性那无可比拟的性感魅力,一双碧绿色的眼眸略略含笑,仿佛会说话一般。
佐切洛斯·威廉姆斯“我说,玛媞莎姑妈……凭您这容貌,稍微隐瞒一下年龄宣传出去,那追求者得从这儿排到地平线上去了吧?”
我看了看走到我身旁,同样倚在围栏上享受着难得清凉的夏日晚风的红发女士,用玩笑的语气调侃道。
她也并不怪我没大没小,只是瞟了我一眼勾了勾红唇,将一缕垂在脸侧的鬓发归到耳后,毫不避讳地露出细长柔美的脖颈和那小巧精致的耳坠。
玛媞莎·沙尼亚特“小威廉的嘴还是一如既往地甜呢……不过,我想你把我约到这儿来,应该也不是为了操心姑妈恋爱问题的吧?”
既然不需要玩笑铺垫,那我也就不必大费周折。一见身周没了其他人,我一直故作轻松的神色也就卸了下来,露出藏在伪装之下的憔悴忧虑。
佐切洛斯·威廉姆斯“您猜得很准确……侄儿这次来找您,除了想邀请您加入反抗联盟以外,其实……还想求您帮侄儿一个忙。”
玛媞莎·沙尼亚特“你是想让我帮忙解开那个人类幼崽身上的恶咒吗?”
佐切洛斯·威廉姆斯“对!小言是个乖孩子,绝对不能因为这种东西葬送性命,姑妈您博学广闻,一定有办法能救她对吗?”
听她说的话,好像是有方法可以挽救小言的性命,于是我急切地抓住了她的手臂恳求着,就像无助的落水者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可是,出乎意料的,她微蹙着眉头神色复杂地看了我一眼,摇了摇头望向远处。
玛媞莎·沙尼亚特“很抱歉,小威廉……我必须告诉你……那个孩子身上的恶咒,我虽然可以尝试破译,但……也无法解咒。”
佐切洛斯·威廉姆斯“您说……什么?”
我本以为,希望破灭带给我的绝望感已经足够讨厌,但却不料,还有比这更令我痛苦不安的事在等待着我。
玛媞莎·沙尼亚特“你没听错,小威廉。那个孩子身上中的恶咒过于复杂,不仅会给中咒者带来死亡,还会给贸然解咒者也带来反噬。”
玛媞莎轻轻拿开我紧抓着她的手,魔杖一挥就召出了先前所见的那颗水晶球,荧光烁烁地漂浮在我俩之间。紧接着,她又念了一串难懂的咒语,水晶球便听话地显现出画面来。
玛媞莎·沙尼亚特“且,暂时抛开这个不谈……就你与那个孩子的未来……也并不乐观……”
佐切洛斯·威廉姆斯“为,为什么?”
她犹豫着看了看我,片刻叹了口气像是终于作出决定,将那颗水晶球轻轻往我这边推近几分。
晶莹的球体中像电影一样浮动着许多画面,主角无一例外都是我和小言,结局也都无一例外……是小言在各种不幸的意外之中惨死的画面。
但……更令我在意的却是,那些意外的导火索,几乎……都与我有关。
玛媞莎·沙尼亚特“通过伟大的卡珊德拉的预知之眼,我得以窥见你们那凄惨而灰暗的未来……不同的身份注定了你们终究无法同行……是悲哀地缠绕着共同走向死亡,还是……”
玛媞莎见我神情早已变得空洞绝望,便也不再忍心述说那残忍的预言,只是抬手轻轻将我拥进她的怀里,在我耳畔低声劝慰。
玛媞莎·沙尼亚特“小威廉……你和那个孩子终究会有一别,在剩下的时间里……好好地为她,也为自己,考虑考虑吧。”
(三十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