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穆清一觉起来还有些懵,纤长的睫羽轻轻打颤。
揉了揉眼睛拉开身上缠的被子,很久没睡那么沉了,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动作娴熟的拉开窗一看,午后的斜阳格外刺眼,暖洋洋的照在身上,孟穆清顿时脑壳子一翁,原先还是昏昏沉沉的,现在却像是被人一棍子打醒了般。
不会那么离谱吧,他睡的应该也不久啊,抱着侥幸心理打开了屋内的香篆钟,盘内缭绕的香早被焚燃了个干净。
孟穆清直接傻眼了,他是真的误了师尊授课的时辰,而且还直接睡到了下午。
他急忙整理起了衣衫,连那团被他搅的乱七八糟的被子也顾不上,拿了盆水就朝脸上招呼,反正是迟到了,总不能不洗漱衣冠不整的就去了。
眉羽睫稍的水珠顺着下颚滴落到桌上,孟穆清随手抽了块帕子擦干净脸上的水珠,心下不免懊恼,没道理会睡过头啊,他昨日是在周荼郁的书房,然后就……
就记不起来了,是那时候就睡着了吧,那昨天就一定是周荼郁送他回来的了,周荼郁不会嫌弃他重吧,加上他昨夜睡相……兴许有些豪迈。
他的视线触及床上那团被子时似被烫了一下的别开头,顿时心烦意乱起来,叹了口气起身收拾了桌子就去整理床铺,他昨夜梦见他是抱着周荼郁睡的,还在梦里对周荼郁不太规矩。
全看见了?
他现在光是脑子里想想周荼郁都觉得羞耻,若等会儿见得周荼郁该如何是好,一想到周荼郁,他脑子里主动填充的全是些不干净的念头。
昨夜梦里周荼郁柔软的很,一双眉眼含着雾水怯生生的,嘴里满是破碎的软语,特别是那……
周荼郁:“专心看书,莫要走神。”
孟穆清颔首,“是,师尊。”
他思来想去,在屋子里坐着发了会儿呆最终还是决定来了,总不好莫名其妙的旷了课,他来了以后周荼郁就在那安安静静的看书。
周荼郁在发现他进来以后也就看了他一眼,却什么也没问。
孟穆清来时脑子里准备了一大堆的措辞,却最后也没有机会用上,他甚至是怀疑周荼郁没有把他放在心上,他无故缺席半日,周荼郁这个做师尊的确那么淡定,视若无睹的继续看书,就仿佛那个旷课的人不是他弟子一样。
他怎么狡辩是一回事,周荼郁问不问又是一回事。
好歹问问他为什么不来,为什么旷课,是不是身体不适,还是出了什么急事。
孟穆清有些微恼,周荼郁也太不重视他了。
憋了老半天的孟穆清终于是忍不住开口询问,只是那询问的语气还带了些委屈和质问,“师尊就不问问我为何迟到了吗?”
周荼郁闻声抬头,入眼是孟穆清带着委屈和微怒的神情。
衡山的回雁峰后山有片林子,萧曲歌在里面圈养了不少的灵兽,还有些是没有开灵智的,不过多数性格温顺,在那里有一种毛色纯白的灵猫被弟子逗的炸毛了也是这个模样,“不必。”
孟穆清不解,“为何?”是这个问题不必要,还是他这个人没必要?
“你?”周荼郁微微皱眉,这般执着做什么,无非就是睡过头了,这有什么好问的。
孟穆清:“若是我哪日死在屋子里,只怕是臭了的时候师尊才会发现我吧。”
这句话在周荼郁耳里完全就属于无理取闹,好好在文元殿呆着,他能遇到什么危险,更何况玉碟在手里,他没手还是没嘴,遇到危险还不会主动求救?
周荼郁多少觉得这个弟子有些胡搅蛮缠了,“我发现了,你就能复活?”
孟穆清抿着唇一言不发,许久闷闷的开口,“应该是不能的吧,那你不能想想办法吗?”
“想办法?”周荼郁重复了一遍这句话,脸色算不上多好看,他好像有些懂这个弟子的想法了,但绝不行:“你这是想修禁术?”
将应死或者已死之人复活之法,视作禁术,因为这种术法违反了自然轮回的条律。
将已经不属于这里的人重新带回来,这种偏激的术法也会遭受不同程度的反噬,且成功的机率极低,所需的代价也不同程度的递增,是不可修习之术。
他不能让弟子走上弯路。
孟穆清有些失语,咬牙切齿道:“没有。”我没有我不是,同时心里不免悲切,怎么会有这种不解风情的男人。
周荼郁只当孟穆清是被看穿之后害怕受到责骂的辩解,“那你问什么,看书吧。”
孟穆清忍气吞声道:“是。”
为什么感觉自己好憋屈,师尊不疼师尊不爱,前半个月还是关怀备至如胶似漆,今日却是变了个人一样,一定是看到他的睡像厌倦了他吧。
他耷拉着脑袋翻着书卷,可恶,完全看不进去,不如看一眼师尊再看书?
师尊的皮肤真白,和昨夜梦里的是一样的,他昨夜搂着师尊的细腰,师尊的腰纤柔细腻,肤质柔韧,不知道摸起来的触感是如何的,不过这人想必是不可能给他摸的,他的师尊脸皮最薄了。
孟穆清的眸色越发露骨暗沉起来。
转眼又盯上了周荼郁翻书的指尖,昨夜就是这双手抱着他的,再多看两眼,争取今天晚上也抱着周荼郁睡觉。
小荼郁的桌子上有荼郁翻过的书,握过的笔,磨过的墨,还有荼郁的衣服,衣服?
等等,桌上哪里来的衣服,昨天明明没有的,难道是霁商雪又来过了?这次是给周荼郁送衣服?
切,孟穆清轻蔑一笑。
还是这种花色各异的,就这啊,周荼郁爱穿素净的,哪里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这种衣服也只能是压箱底罢了。
压不压箱底且先不论,他不喜欢周荼郁收那种心术不正女修的衣物,没有上进心且老是打算和他抢男人的,都属于心术不正者,以他来看,修行就要好好修行,三天两天就往祝融峰跑,她修个什么修。
不过这衣服就这样让周荼郁收下也不是个办法,万一哪天周荼郁拿错了就穿上了怎么办?
孟穆清怀揣着小心思开口,“师尊这衣服是谁做的呀,有些不太好看。”
他歪了歪头,故作惊讶的开口,他的音量不高,却足矣吸引周荼郁侧目。
周荼郁拿过桌上的衣服翻看起来,他觉得尚可呀,神色古怪的看向孟穆清,“是花色不好看?”
孟穆清不屑道:“何止是花色。”
这几件衣服就没有让他顺眼的地方。
周荼郁脸色微差,有些为难道,“那你取了衣服去执事堂换吧。”
孟穆清接着说:“是执事堂发的衣服?”没想到会给周荼郁做这样鲜艳的衣服。
周荼郁:“嗯。”
周荼郁要是不喜欢早就退回去了,哪轮的到他发现,既然那人喜欢,那么他去换了……
这,不好吧。
况且他从未见过周荼郁穿红色的衣裳,这三件衣服颜色还挺丰富,他笑着开口:“既然是师尊选的,那必然是好的,刚离的远了没瞧仔细。”
孟穆清说着还装模作样的走到周荼郁的身边翻看了两眼。
周荼郁颔首,“那你就拿回去吧。”
孟穆清眼里有些不可置信。
所以这衣服是给他选的?
孟穆清瞬间冷静下来,笑道:“谢谢师尊。”
不慌问题不大,虽然鲜艳了些,却还是可以的,没那么难看,孟穆清欢欢喜喜把衣服从周荼郁手里接过来。
周荼郁给他挑衣服了,呀呼~
果然他还是最被周荼郁喜欢的弟子。
孟穆清接过衣服后又百般无聊起来,他拿起案上的白玉软尾笔,下意识想咬在嘴里,但最后还是收住了手,将笔放在掌心看了看那笔两眼,随后把笔抵在了下巴处。
周荼郁见孟穆清实在闲着无聊就随手在书架上抽了两本书递于他。
孟穆清接过这两本书后翻了几面,上边的文字都是古神文,这书应该只有神族那脉才有的,怎么着也不该在周荼郁这里出现。
孟穆清懒洋洋的开口,“师尊晓得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周荼郁一愣,瞧着那两本的封面沉默了一会儿恍然大悟,“是我搞混了,”孟穆清案上的书凭空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巩固心法的书册,“你看这个吧。”
孟穆清有些奇怪道:“好,师尊,我刚刚发现那两本书上的文字有些特别,师尊看的懂?”
周荼郁点了点头,“那书是我师尊留下的,原来是叫我好好收好,然后我时常拿出来翻看就忘了收了,怎么了,你对那书感兴趣?”
孟穆清摇了摇头,“那到不是,就是觉得那本书上的文字奇特,说起来,我还没有见过师尊的师尊呢,听起来就是很厉害的人。”
周荼郁愣了愣,自己的师尊吗?却是个厉害的人,含笑着开口,“是啊,师尊从小就待我很好,不过师尊去外游历了,我也有将近百年不曾见到了。”
孟穆清挑了挑眉,百年不曾见过了?
孟穆清:“能让师尊惦记那么久的人,一定有过人之处,师尊,师祖他好看吗?”
周荼郁双眉紧锁,脸色不善的质问,“你说什么?”这个色胚又有什么花花肠子了?对他日日做的一副情深意切的模样,其实心里还是惦记着别的修士的模样,果然是个朝三暮四的。
孟穆清轻咳一声,“弟子失言。”这话好像确实无理了一些,周荼郁好像是很尊敬他的师尊的,是他想多了。
他抬头看向周荼郁,不会生他气了吧?
周荼郁目光复杂的看着孟穆清,转念想想,这孩子也没什么恶意,和他计较什么,“罢了,你年纪尚小,但是这样的话下次可不能再讲了,我可是会不高兴的。”
孟穆清看准机会放下书,碰瓷一样走了两步倒在周荼郁身边,反倒吓的周荼郁一激灵。
周荼郁:这孩子是怎么了?差点把我书吓掉了。
孟穆清柔若无骨的依在周荼郁背上,“我不想你不高兴。”一副妥妥的受气包小媳妇儿模样,够软了吧,他都装的那么柔弱可爱了,不可以不原谅他哦。
周荼郁平日里最吃不消的就是孟穆清撒娇服软的乖顺样子,明明知道孟穆清是故意为之,可每每这般,却还是拿他没有办法。
周荼郁:“我怎么会将你养成这样?哪家弟子对师尊日日动手动脚的,不知羞,其他两个师兄弟哪有你这样的,小坏胚子。”虽是抱怨的话却极像爱侣之间的调笑。
孟穆清:“有没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师尊把我当道侣养的?”
谁家会要你那么个不知羞的色胚道侣!
周荼郁:“滚去看书。”
孟穆清眉眼微抬,平白生了几分邪气出来,得寸进尺的把手往周荼郁肩上环,他好像每次一撒娇,周荼郁就对他很纵容。
孟穆清:“不想看书,看不懂,想听师尊讲。”
周荼郁一愣,暗道,对,就是这种无力的感觉,好难拒绝,“你先下来,听话。”
孟穆清本人表示非常满意,亲昵的把脸压在周荼郁的发丝间蹭了蹭起身,还在那人耳边低语,说了很长一串悄悄话,惹的周荼郁羞恼的不行。
周荼郁维持在原地的动作一动不动,他一瞬间多希望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他看着孟穆清偷笑的模样,越发觉得孩子还是需要管教的,一味的纵容不可行。
周荼郁严声道:“回屋子,去抄清心咒,满口胡话,这几日你都不必再来了。”
孟穆清没曾想会受罚,抬眸对上周荼郁冰冷的眸子,惊呼道:“师尊!”
孟穆清:糟糕,好像是玩脱了。
“就这样吧,给你的书也一并带回去看。”周荼郁面无表情,如果没有耳尾的绯红之色的话就更有师长的威严了。
周荼郁罚他?居然罚他?哪怕只是抄书也是他不能接受的。
孟穆清拉住周荼郁的袖摆企图再挣扎一下,“师尊我知道错了,师尊我是同你开玩笑的,你见不着我挂念了怎么办,师尊不要让我去好不好。”
“我看你不像知道的样子,抄书吧。”周荼郁胸口起伏未停,还有些怒意,你知道个屁,谁要挂念你!
“嗯。”孟穆清松开了手乖顺的应了一句,是他操之过急了,当时头脑一热就讲了出来,他的小师尊脸皮真是薄死了,多调戏两句都不肯,罢了,抄就抄吧。
周荼郁交代完后一刻不留的落荒而逃,好像多在书房停留一秒孟穆清就能活活吃了他一样。
离了文元殿周荼郁还是觉得羞恼,也不知孟穆清哪里学来的轻佻之词,尽是往他这里讲了,可是孟穆清粘了他许久了,若不喜欢他粘着他做什么?这种花心男人,见一个喜欢一个,不能太武断了还是。
周荼郁有些微恼,喜欢怎么能满嘴皆是轻佻之词。
孟穆清分明只是调戏他,何况他年岁尚小,怎能成日皆是情爱之事,怪他没有一开始就把孟穆清推的远远的,否则那人岂会一次次的得寸进尺。
“师尊,师尊?”
远处隐隐传来呼喊声。
周荼郁被叫的回了神,一扭头就瞧到了乐浮。
周荼郁:“怎么了?”
乐浮笑道:“师尊在想什么,如此认真,我追了师尊大半段路,嗓子都快哑了师尊也不理我。”
周荼郁尽想着孟穆清的事了,确实没有注意到有人喊他,“你不该在上课吗?”这个时辰不该在这里。
乐浮忍不住弯了眼腼腆一笑,开口道:“劳师尊挂念,礼学的先生去了议事堂,好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吧,这堂课就消掉了,师尊又是打算去哪儿?步子瞧着急切。”
周荼郁:“临时接了任务需得离开几日。”
说完后默了半刻,对乐浮接着道:“我走时罚了穆清,他有些孩子气,你替我多照看他一些。”
乐浮脸上的笑瞬间僵住,闪过尴尬之色,照看孟穆清?
他看起来好的很,能跑能跳能想赖着师尊的鬼主意,哪里需要人照看。
乐浮虽心里极不愿意,但嘴上还是乖乖应下,“是,我会好好照看穆清的,师尊放心。”
周荼郁满意的点点头,“嗯,辛苦你了。”乐浮做事一向是稳妥的,让他照看穆清他也能放心些。
当事人在房里抄了一下午的清心咒,说是抄写了一下午,但其实加起来还不到两面。
眼看着一轮弦月都高挂在了天上,孟穆清不耐烦的丢了笔,双手放在下巴处,抵着头心里埋怨起周荼郁来,怎么还不来看他,他又不是第一次调戏周荼郁了,怎么就这次翻脸罚他了,罚就罚了,都这个点了,也不知道不来哄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