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莹澈颓废地坐在椅子上。茫然地看着宫人们迅速且有序地撤掉屋子里颜色鲜艳的东西换上暗色素色的。
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经历过一次这种事情,那时她还小,不懂得死亡意味着什么,如今懂了,竟是在痛苦上更添加了烦恼。
甚至姑父死了的痛苦都无法完全地占据她的心。倒不是宋莹澈无情无义,而是这时的宋莹澈要考虑的事情太多宋弘易的死反而不是主要的事了。
宋莹澈看着窗子外,被红墙黄瓦框住的一方小小的天,这一瞬间她好像看到了自己的母亲刘舒柔。
在宋莹澈的记忆里,父亲和她独处时总是会说起她的母亲刘舒柔,如何温柔体贴又大方得体。如何有才干有智慧,把忠勇亲王府上上下下打理的井井有条…
“公主,温嫔想要见您。在外面候着呢。”夏荷进来给公主和大皇子行了礼,禀报道。
“不是让她去护国寺吗?”
“温嫔说去护国寺前要亲自把二皇子送到公主跟前才安心。”
“让她进来吧。”
温嫔和二皇子宋玄齐已经换好了一身素色的袍子,不得不说温嫔虽然没打扮素面白衣,但美人怎样都是美人。温嫔进来就抱着宋玄齐给宋玄行了大礼。
宋莹澈看见温嫔如此做派,连忙起身避开,不敢受礼,但也没有要扶她起来的意思。等温嫔行完了礼,宋莹澈才让人搬来椅子,柔声问道:“温嫔娘娘这是做什么?”
“我是在交代后事。”温嫔并不推让,利落地起身坐下。
宋莹澈看了红螺一眼,转头对温嫔说道:“温嫔深明大义。但我不过是一位公主,温嫔应该去找大皇子才对。”
温嫔本来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到碧水阁,自然也料到了宋莹澈会是如此说辞。
“不是我在这里挑拨离间。反正我活不过今日,该说的就一并都说清楚了吧。”温嫔说罢看向红螺。
红螺听了温嫔的话,自然知道温嫔后面要说的话不能被别人听了去,连忙带着二皇子玄齐和其他宫人们出去了。
温嫔看屋子里就剩下她和宋莹澈两个人,这才对宋莹澈说道:“父亲想要让我效仿庄肃皇后,垂帘听政。”
庄肃皇后是太祖的宠妃闫佳宁,在太祖死后,太祖的孩子又都没到举行冠礼的年纪。她为了让自己的孩子宋格宝成为皇帝,借着自己在后宫位份最高的由头垂帘听政。最后的结果却是宋格宝上位不到一个月,太宗发动了兵变就成了皇帝。
“我知道父亲是痴心妄想,他的手里没有军队如何和你们身后的势力抗衡?但我劝他,他不听。我只有用我的办法让他死心。在宫里,自杀的后果很严重,父母杀头,其余族人会被流放,我打算这么做,自然有我的一番道理。还请公主看在我的份上,保住玄齐。”
温嫔缓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我知道,今日我来让公主为难。但我去求大皇子终究是不顶用的。他是个无情的人,我去求他,保得住玄齐一时,保不住一世。只能来求公主。将来,玄齐无论是国之栋梁,还是个酒囊饭袋,只要不为非作歹,平平安安的就是我得偿所愿了。”
“让他活着并不难,只是别有不该有的心思就是了。”
温嫔说的这番话下了很大的决心,她突然抬头望向宋玄,眼睛里的泪水在烛光的照耀下,闪着光,“公主,这件大事你答应了,我就没什么不安心的了,至于我的父亲,削爵,罢官,流放都可以,只求能留他一条性命。”
宋莹澈知道温嫔这话是对她说的,毕竟明天是她要和温其然对线,于是点头道:“知道了。”
“还有一件事,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只当我多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大皇子不是个好相与的。说句不好听的,来日若是你父亲不在了,你嫁给陈家他才安心。”
“温嫔何出此言?”宋莹澈想起了宋玄知道她要嫁给陈王者时的态度。
“你嫁给陈王者不过是为了给大皇子拉拢势力,哪有几分真情?何必把自己搭进去。今日给公主提醒,也是为了我的玄齐。你在玄齐出不了什么事,你若不在了,玄齐该怎么办呢?”说罢,温嫔就离开了。
天亮时,传来温嫔家人进宫的消息,不多时又传来温嫔自尽而亡的消息。
“晋温嫔为温贵妃,就按照殉葬的规矩办吧。让礼部挑个好谥号。”这话是宋莹澈一早就吩咐下的,自从温嫔来找她,把宋玄齐托付给她,她知道温嫔要这么做了。
外面的天隐隐约约地泛起亮光,宋莹澈裹紧身上的衣服,落下了眼泪。不知道她是在为谁哭,也许是为了母亲,也许是为了姑父,也许是为了温贵妃,也许是为了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