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冷。
何九华最近的巡演颇多，我也跟着他四处折腾了不少地方，本着享乐的原则拉着他各处去逛，女人越逛越久，男人越逛越累，因此这么长的时间里，呆过最长的时间就是在酒店，其次就是演出的后台，颇为无聊。
不过，下一站就是回娘家了。
这回不比上次结婚，老头儿某天无比兴奋地打给我，告诉我尚九熙何九华俩人搭档的海报提前一个月就张贴在了大街小巷，跟鬼画符一样。老头儿老太太自然倍儿有面子，逢人就说那海报上的是自家女婿，再在左邻右舍的赞叹声中挺直腰杆儿，拉着小菜车光荣地进家门儿。
下了高铁，何九华斟酌再三还是拉着打瞌睡的我去了一趟菜市场。临近年底，菜市场上小贩的吆喝格外起劲儿，水灵灵的白菜一颗挨着一颗满满当当。
何九华在赶早市的大爷大妈堆儿里沉沉浮浮，被淹没在数以千计的小菜车里，广大热切于砍价的人民群众兼之中国北方特有的惊人购买力迎接了两个外出归来的游子——刚开始还站在边儿上的人现在就看不见了。
我急了，哈欠都不打了，憋着眼泪儿喊何九华的名字，人流并没有太大，但是各式各样的小菜车还是发挥了不可忽视的阻拦作用。
“何九华！”
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我垫着脚尖儿喊何九华的名字，怎奈人潮拥挤，前进困难，即是听见了何九华的回应也过不去。我捏着个黑色塑料袋假装提着一滩烂鱼，吆喝着：“让一让让一让，鱼臭了——”
人群不为所动，有些只是做出了稍微的示意挪了挪脚，但还是照旧。我怒极跳脚：“都起开！拉裤子里啦！”
立刻潮水退散，人群中不乏惊恐的眼神四处瞟动，出于避免气味的扩散，飞快让出了条道，我这才得以看见埋没在人群里的何九华。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
除却他手里的菜和肉，更令我惊奇的是他驻足花店买了一支花——一看就不是给我的——康乃馨的花瓣上还有几滴露水。
我收好故作声势的塑料袋，拿过何九华左手的菜替他拎着，一边儿低着头埋怨他：“你走路就不能看看身边少什么了吗？我这么大一活人。”
何九华空出手来，掏出手机翻到拨号记录放到我面前，满脸无辜，捎带着替我兜上帽子：“别呀，我可是打给你不下十遍了——手机出来的时候还是别调静音了。”
菜市场离我妈家不远，步行几分钟就到了，饶这几分钟还是气喘吁吁，我想我真的该锻炼了。在敲门的时候，我看着何九华手里的娇艳花儿愣了愣，在我妈开门之前把它塞进了黑塑料袋里——实际上送她一把韭菜都比这强。
我家受我妈影响，很是勤俭节约，晚上能不开灯就不开灯，摸黑进家门就为了省电费，没医保卡那阵儿，全家人一年嗑着绊着的医药费比电费还贵两倍。
老头老太太打开门，喜出望外，抢着要帮着拎进厨房，等再安顿下来，我妈已经穿上围裙进了厨房。老太太六十多了，只能笑着看着我们把她推到沙发上坐好，眼角的皱纹一片满足。
我在厨房里抹着眼泪，我想我没这么多愁善感啊，再看手底——切洋葱呢。
何九华手里拿着块儿莴苣扒着，抬头吆喝我：“放着我来，切洋葱不得眯缝着眼那？”
我放下菜刀，下意识用左手擦了擦眼角的泪花，正好沾上了洋葱汁进了眼，捂着眼珠子抱着头蹲着，嘴上不饶人：“那不废话吗你什么时候见我切过洋葱……”
我四处伸手眯缝着眼睛像个闯了祸的幼儿园小朋友一样被何九华领到水池边洗眼睛，何九华的手属实带着一股鱼腥味儿，我扭头嫌弃：
“你手上都是味儿！告诉你别捏吧菜市场的鱼了！”
何九华到现在还喜欢戳生鱼，尤其喜欢扣鱼眼珠子。
“没味儿，真的。马上就好了，要么眼睛还得疼。”
何九华一边儿说一边儿右手撤开，泵了半把洗洁精当洗手液，在我的眼角余光里故意搓得吱呀响，满手是泡沫，在我的抗议声中就着厨房的水替我洗完了脸。
饭也差不多做好了，还剩个鱼在锅里闷着，没出嫁之前我时常抱怨家里的煤气灶火力小，这么多年了也没换。我盖上锅盖把何九华推出去，陪丈人丈母娘去了。
我守在锅前顺手拉了一把凳子过来，听着客厅里的欢声笑语，摇头晃脑，美滋滋摆上了盘，端了出去。
客厅里三个人坐一块，老头儿坐在中间，绘声绘色眉飞色舞地说些什么，何九华似乎天生带着一种跟大爷大妈聊天的气质，很快和老头儿打成一片。
“诶，我爸说啥了？”
饭毕，我拐拐在厨房洗碗的何九华。
“我没听清。”
何九华面无表情，低头刷碗，云淡风轻。
“那你还点头？”
我不满地瞥了瞥何九华。
“让咱爸高兴啊。”
“爸，你跟何九华说啥了？”
我跑到客厅，伸手打断正在看鬼片的老两口。
“不知道。”
老头嗑着瓜子儿。
“那你还说那么多？”
老头瓜子皮儿一吐，慢慢悠悠。
“我就是拖个时间。”
我寻思我很好奇我这怎么写的能写两千出来。
原因还是屁话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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