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玫瑰（下）

睡美人所躺下的地方，是黑玫瑰滋生的温床，由病态的爱恋浇灌着，伴随着带毒刺的藤蔓防不胜防地攻破心房的最后一道防线，死神的使徒献上最崇高的敬意。——引子

淅淅沥沥的小雨亲吻着大地，泥泞的小路和灰蒙蒙的天气，昔日暖阳光辉被乌云篡夺了主权。只留下了静默无声的人在庭院里叹息。伊索·卡尔用洁白丝绸擦拭着来自中国进口的陶瓷花瓶，青花瓷器里青色与混白巧妙地融为一体，墨渲开的色彩点缀着诗情画意的情调。落下的词句更是赞不绝口，虽说他不懂中文。

孤云里的雨滴落在焦黑土地之上，似野鹤啪啪哒哒踱着步子吵闹。卡尔并不喜欢下雨天。抑或是，他最讨厌在下雨天出行。

阴雨绵绵的天气，淅淅沥沥的雨滴，泥点会溅在他的衣服上，化妆箱上，灵柩上。

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会变得拥挤，虽不至于密不透风，但足以让卡尔由衷地感到恶心。

聒噪的人群叽叽喳喳就像乌鸦一样厌烦，管弦乐与钢琴曲交叉混合的音色和主持人热情洋溢的演说只能会让他更加不快。即便是这样的雨夜，他也选择护送你出行，到达舞会的地点后，卡尔目送着你走向舞厅的背景独自离开。

这是卡尔咬牙狠下心来的出行决策，只不过他做了一件多余的事情。

在你即将抽开身子挥挥手告别时突然挽留，出其不意地贴近你的脸庞，沙哑的声线牵动着你的心弦，嘴边呼出的热气一股渡进你的耳蜗，轻柔拍打着耳廓上的软骨和皮肤。

“记得早些回来，祝您玩得开心。”伊索·卡尔只说出一句嘱咐。带着颤音和萌发而出的不明情感，和少许焦躁不安的情绪，但更多的想是蜜糖掺杂着麻醉的毒药。

呼啦啦转着圈舞动肢体的人们在舞厅里纷纷起舞，随着悠扬清脆的歌声，欢乐的交响乐响彻整个宅府。转眼间，喧哗与吵闹挥散而去，落得灯下暖黄色的通明。卡尔回归到了自己的工作，在等待你回家的途中，时间足以让他完成很多事。

空旷宁静比起喧哗聒噪更能让他心静安宁，但唯独你是他能所承受的独一无二的喧嚣。

……

一周后的某个晚上，卡尔三番五次的晚归让你渐渐起了疑心，但又很快被时间的推移和生活的繁忙而淡忘了，你几乎打消了所有古怪的念头，为准备下一次应酬坐在了梳妆台前。你无意间的看了一眼站在你身旁的卡尔，正等候你的吩咐和指令。

拘束又冷静的身影如一抹浅灰色，不曾带走一丝色彩也不曾留下一抹余留的色彩。静悄悄的落叶化作灰尘扑在地上，沙沙风声即是残留的痕迹。

摆放在你眼前的化妆箱和琳琅满目的饰品，款式数不胜数，化妆箱内的道具一并俱全，微微勾勒的描笔依次排开，笔刷和铺垫从高到低规规矩矩地重叠整齐。你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面之中你和他，卡尔弯下腰打量你的面容，从脸颊到下颚再到外露的脖颈。银灰色的发梢蹭过你的脸颊如天使羽毛的爱抚。

尔后，卡尔的目光从你的脸颊转移到了衣着上，典雅淑女的气质礼服，很适合参加夜晚的舞会和派对。

“我对衣服并不了解，恐怕无法给您建议。”卡尔摇摇头说。

“但这件衣服是合您身的，我想，只是看着它穿在您的身上……我就已经想好了要为您化什么妆。”卡尔捧起你的下颚轻轻上台，拇指描摹着你唇间的褶皱和凹陷。

平日里卡尔并没有和你接触亲密，相对的他在工作途中会避免与任何人接触的可能，往往是对方稍稍更接近一步就逾越了他心中的底线。孤僻又黑暗的身影，寻找死亡之美的使徒，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伊索·卡尔将你当做了当前生活中仅有一个能够使图敞开胸怀的人，但他并没有诉说出他的真实愿望，也无法阻止自己的行为。银白色的瞳孔里倾倒了淡淡的浅灰色，如水银般光滑无暇。

今夜，你的管家非同寻常，或者说用“反常”一词来形容更合适。卡尔的嘴角上的弧度轻轻勾起，那是一种不易察觉的，细微又拘谨的笑。你便呼唤了一声他的名字，回答你的是默许的一声“嗯。”随后又恢复了寂静无声之中。

“当然……”伊索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说出下半句让人毛骨悚然的字词，“是在您死之后。”

藏在背后准备好的针筒插入你的脖颈，针筒插在你的血管里顺着血液循环迅速传播到身体的各个角落里。整个一系列动作轻快而流畅自如，干净利索，果断地下手没有半点犹豫和不安。

头晕，目眩，耳鸣，天旋地转。你的世界随之颠倒。

麻醉的毒药让人的神经慢慢停止了运行的工作，不过一丝一瞬的疼痛很快就消失殆尽，无影无踪。卡尔早有预谋地扶住你向下倒去的身体，在你的意识还未流尽之时，卡尔对你说些什么，普普通通的词汇飘进了你的耳朵里变得幽冥空灵。

“不如让我为你化妆吧。”

“一定会很适合你的。”

……

阳光普照着花园里被雨淋过的土地上，朵朵玫瑰争先恐后地开出妖艳的花，灿烂鲜艳的黄玫瑰随着微风优雅起舞，娇艳动人的花瓣如幸运符的化身。但更显人瞩目的是正中央的一抹黑，冷艳高贵的黑玫瑰独享着被主人宠爱的幸运，与明亮艳丽的黄玫瑰相称其同一块土地。

死神的使徒守在还未合上棺盖的灵柩前，摘下一朵黑玫瑰放在棺中人胸口处，他单膝下跪在旁，俯下身去，贪恋地亲吻他爱慕的睡美人。

一切都将逝去，只有死神永生。

为你所属的恶魔温柔真挚，忠诚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