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在檐角独自明

曾经，错过多少幻美的月色啊！如此叹息，只因年华至此，始觉月色竟如奇珍。一月之中，圆润如是，清亮如是，也不过两三日而已，还要云姿恰宜，不扰其色。一年算下来三十次而已，加之冗事缠身，无心对视，能余其半也就不错了。而满满的月色，又不该有太多的扰动，层楼的灯火，呼啸的车声，酒醉与口角的噪音，都让月色污得彻底，让人不喜看，不愿看，也不忍看。掐指算来，好的月色，何其稀少，何其珍贵！少时，月在乡野。那时的村落似乎总是恪守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古训，仿佛所谓的夜生活，只是抚平疲惫，再养精蓄锐，以迎接醒来后的农忙。所以，月色正浓时，也是村落酣睡时，没有灯火，没有喧嚣，看得清冬夜月下粗粗细细的树的枝桠，也辨得清秋夜月下肥肥满满的高梁的穗头。那是与白昼全然不同的体验啊，月色真真的如水，泻在尘土消息的路上，淌成蜿蜒绵远的河流。成长，是对昨天坚定的厌倦，是对曾经默认如常的种种，施以毅然决然的背叛。因为，那时的眼中，彩灯的光亮，是神祇的造物，各色出自人手的流光，才是让人心动的仰望。那一刻，无心看月，无意看月。再后来，有了一段山居的短暂时光。无月的夜，墨得纯粹；有月的夜，美得清奇。那是另一种魔幻的美，震撼的美，邂逅的美，天成的美！彩云浮动，月色如幻。独自屋顶，不见一丝灯火，只身沐浴银光。山峰四围，在月下，如怒起的浪涛，昼时的翠峰化身墨银交错的沧海，而这屋顶是海上的一叶舢板，无声地起伏漂荡。若在江边，又换了一番颜色，万物不现细节，更显得浑然和谐。细波汩荡，银鳞万点，又有流声不息，月下的江色，是绝世的剧情。可惜，这样的月色只能留待回忆中觅寻了。方才闪过窗外的月虽也是十足的饱满，可这一刻，又在楼宇的身后不见半点踪影。月色是好的，可惜少了帮衬与点缀，也因此而显得独撑危局，声嘶力竭，不甚从容了。好的月，过去错过了太多，好的月，余下的又不知还有多少。残灯数点分夜色，月在檐角独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