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不能被忘记,也不该被忘记。
辉煌的似乎得以永生,在后世被一次又一次的提及,被一次一次地擦亮,虽事过甚久,却燦然如新。而沉痛的历史,也许是再久远时满心期待的美好未来,也许是当时自觉睿智无缺的现在,但它终究只留下一道深深的疤痕,鲜亮伤口的疼痛,在日久的弥合中变得不那么清晰,只余下一番不大贴切的痛感揣摩。好了伤疤,也许就真的忘了疼,但也真的不该忘了疼。
当我们感念盛唐的辉煌时,不禁为其海纳百川的大朝胸怀深感骄傲。长安,是公元六百多年时,首屈一指的国际都市。商贸繁荣,文化灿烂。西域的宝马翠钻,东瀛的遣唐来使,既是汇聚盛唐滚滚波涛的细流,也是大国之邦决心敞开襟怀豪放气魄的最佳写照。开放,是一个吐故纳新的伟大进程,是唯我所用的治国底气。唐人,伟哉!
可是后来,怎么就海岸之上片板不见呢?倭人来犯?海盗盛行?洋鬼滋扰?确属有之,也确实令人头痛。贼盗出没,自然闭户关窗最为便捷。但若因此禁足不出,目不远视,耳不遥听,还自足于满堂的旧陈设,就难免显得鄙陋可笑。一拒了之,一禁了之,治理成本算来当然经济,但欠下的债终究要还,而且利滚利,更让人心惊。洋枪与鸦片,炮舰与殖民,不仅让天朝颜面无存,碎屑满地,更使得疆土易手,难复金瓯无缺。闭关,锁国,显出为政视野的狭窄与前瞻眼光的缺失。明清,衰哉!
道理如此说来,并不高深,闭关之弊,开放之利,似乎一目了然。但事实真的如此确凿,事理如此简明吗?学盛唐之开放,戒明清之锁国,确属当然。但开放到什么程度,却是颇费思量的。国门洞开,全然没有一丝遮掩与保护,让人一眼看尽,在如此激烈的国际竞争环境下,总不是明智之选。若是意识到家门之外总有一双贼眼于暗处闪光,是否也该关好保险柜的大门呢?
唐之开放,彼时为上上之选。明清之锁国,在当时也未必是未经权量的蠢计。只不过前者应了天时地利,终致人和,而后者无视外部之变,固步自封,终致败亡收场。
历史是复杂的,所以借古更需智慧,古之经验,未必于今可以全用,古之教训,未必于今不是危言耸听。荣耀,值得收藏。伤痛,更需铭记。它们都是于今天于未来珍贵的养料。但须谨记,万事皆在一“变”字之上,灵活吸取方为宗旨。毕竟时过境迁,不可全然泥古。
终究马鞍再好,也不能抱着它达成遨游宇宙的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