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

[科幻] 对折（2）

　　《对折》

　　0.3/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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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天有眼，你可一定要衰变啊。陈志刚在心默默画了个十字。

　　十二对目光汇于一点，十二张脸上写满了严肃。一位须发花白的老者双眼眯成了一条缝，透过厚厚的镜片，陈志刚感受到了他的不屑。

　　那位老者名叫Facibition·Lee，是卢瑟福实验室的名誉教授。

　　毕竟单凭灯光就能缩短半衰期——还是三百四十亿倍地缩短——如果不是亲眼见到谁也不会相信。

　　强光聚于一点，那点上摆放着一小块镭-226。因为镭有放射性，这次实验被特制的玻璃板隔开。尽管这样，金属强烈的反光仍然让人不敢直视。

　　过于寂静的五分钟很快走完，灯光熄灭。

　　稳稳安置在试管内的镭消失了。

　　陈志刚悬在嗓子眼的心室安全放回原位。

“Oh……”教授浑浊的眼珠似乎重新注入了光泽，僵硬地转头问向搀扶着他的助手：“What is the matter？”

　　助手摇了摇头，低声对教授说了些什么。然后教授一直没有再说话。

　　一阵交谈声。陈志刚听不太懂，只知道他们提到了很多专有名词。

　　几分钟后，一个阳光满面的年轻人走上前来与陈志刚握手。然后他用纯正的英语向陈志刚解释：“我们对这一现象深表疑惑，决定将其整理为一篇论文发表在科学期刊上，期待世界各地的科学家能给予一个解答。当然，在此之前我们需要确定：您真的没有改动实验吗？”

　　陈志刚有些不满：“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怀疑我，我确实没理由故弄玄虚。”

　　“哦，我们当然没有恶意。那么在接下来的论文编写方面，还需要你们团队重复地实验并真实记录实验数据。当然，我们更希望您能找到衰变加速的根源所在。如果没有其他情况，我们就先离开了。再见。”年轻人示意一众专家学者离开实验场地。

　　“好的，我会尽快把初稿以邮件的形式发给你们，然后由你们审核。”陈志刚说。

　　送走了这些人，他空叹了口气。明明这些所谓的专业人士什么都没有做，却要为自己所做的实验把关，自己还要经受这样的无端质疑。

　　科技发展放缓，能怪罪于科研人员吗？

　　“我们错过了太多智者点，但这绝不是我们的问题……”陈志刚自言自语地回到办公室，想要再看看那个关于超新星的报道。

　　“核弹落下的时候，也从来没有人会说铀-235有罪。”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光听声音，陈志刚就知道是大本实验室的科研人员孙卫东。因为同是中国人，陈志刚对他的印象很深刻。平日的工作里孙卫东总是能耐得住性子，对于别人觉得最枯燥的重复相同实验他也毫无怨言。总体来说，他是一个非常勤恳的员工。

　　“卫东，来找我干什么？”

　　“陈主任，我好像得病了。前天开始有点头晕，然后我吃了点药，现在感觉症状更重了。我看地面都晃晃悠悠的……”

　　“那你赶紧去医院看病啊。我给你准假。下次有不舒服的情况早说明，别耽误了治疗。”陈志刚起身送孙卫东下楼，开车带他去了最近的一家医院。

　　《对折》

　　0.2/鼯鼠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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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带什么来了吗？”

　　日暮从钢铁骨架里滑落，只剩下藕断丝连的余晖挣扎着折射在对岸庄园的白墙上。江革坐在潮湿的草坪上，身体向后仰，目光中镌刻着今夜的星河。

　　女孩蹲在男孩前面，将肩上的挎包翻到身前。她叫杨梅，单看这个名字，给人一种梅雨过后青苔石阶上的江南韵味。

　　“带了一些吃的，和一个秘密。”

　　“什么吃的啊？”江革用手肘支撑着自己坐起来，翻开了她的手工挎包。

　　“我还以为你会问什么秘密。……就是苹果，还有一瓶水和饼干。你知道鼯鼠奶奶吗？”杨梅盘腿坐下，无奈地撇了撇头，似乎想把眼前这个撕开饼干袋大快朵颐的形象抛掉。

　　“知道啊。我记得两年前还偷偷去过那个庙里拜呢。不是个神话人物吧，她是什么时代的人了？”

　　“明朝。”回话干净利落。

　　“这么早啊，我还以为她是民国时期的人呢……”江革拧开水杯喝了口水。

　　“慢点吃。你怎么这么相信我啊，其实鼯鼠奶奶是上个世纪四十年代生人，猜的不错嘛。哎，你信不信那个预言术啊？”杨梅突然饶有兴趣地凝视着他的眼眸。

　　“我一直都相信世界上有解释不了的东西。我也承认它们。你提这个干什么？”

　　“你一天都没吃饭吗？我跟你说哦，鼯鼠奶奶是我外婆。现在我是她的预言术唯一的传承者了。”语气透露出些许悲伤和失落，失落的隙地里是安耐不住的激动。

　　“什么时候？”江革问了一个模糊的概念。

　　“好几天了。”回答也是。

　　“那……节哀顺变。不过你以前怎么没说过你和鼯鼠奶奶的关系？”

　　“抱歉，以前……”女孩的话语第一次出现沉默，“以前我没说。嗯，你给我讲个故事吧。你上次那个《幸运岛》讲得真不错。”

　　“行。讲点什么呢……嗯，我给你讲《控制变量》的故事吧。”江革拧好瓶盖，扔下手中的水瓶，躺在草地上闭着眼讲述。

　　这些故事从哪里来呢？也许都是自己经历过的吧……可是自己什么时候经历过呢？江革默默地想。

　　《对折》

　　0.3/控制变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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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六世纪，欧洲从漫长的中世纪中挣扎出来，有些科学家提出了宇宙岛的猜想。他们把宇宙比作海洋，星系就是海中的岛屿。现代科学发现，古人猜想的宇宙岛，其实就是河外星系。”

　　杨梅也躺在了这片不大的草地上，就这样静静地听着。她知道江革不喜欢自己的故事被别人打断——尽管她从未见过他向其他人讲故事。

　　“这里有一个普通的宇宙岛，岛上的行星体积很小，像滴管里的一滴水落在玻璃板上。那颗行星上有且仅有这样一条食物链：植物、兔子、鹰。这颗行星的体积实在太小了，植物在一代代的更迭中明白了自己难逃被兔子吃掉的命运，所以它们退化掉了荆棘，反而朝着大型植物的方向进化。它们只有所含的营养总量足够多，才能让部分个体延续生命。”

　　“植物的保护组织每况日下，兔子也在迭代之中退化了不再必需的牙齿。这样的情形同样出现在兔子和鹰之间。兔子抛弃了强健的肌肉组织，而鹰舍去了翅膀和利爪。它们形成了和谐共生的团体，直到星辰远方升起了长帆。”

　　他睁开眼睛，默契地把头转向杨梅的方向。四目相对，一双眼睛盈盈地笑了：“我猜你接下来要说：直到柯伊伯带升起了长帆。”

　　江革不做评价地讲下去：“利爪獠牙的狮子占领了孤岛。鹰在狮子的爪下问：你们是如何避免这种退化的？狮子松开了它，给整个孤岛讲了个故事。”

　　“狮子说，它们的宇宙岛生来就不寻常。狮子们在不断的进化中逐渐发现，他们的生理结构几乎完全相同——精确到细胞的相同。于是一个狮子岛的一个智者提出了开天辟地的设想：控制变量。”

　　“智狮子称，所有的狮子身体结构几乎都一模一样，只要控制好每一个外界的变量，只改变其中的任意一个而其他都保持不变，就能通过不断实验选出智力最佳的那一组。然后重复那组实验，就可以量产智者。”

　　“鹰听到这里潸然泪下，感叹命运的基因型不公，没有让每一只鹰完全相同。狮子却摇着头说出了一句令人惊讶的话：‘我们恨不得没有这个命运。’在鹰、兔子和植物的疑惑中，它陈述了故事的结尾。”

　　“起初，它们控制温度的变量，后来发现能培育出智者的各组数据毫无关联。然后它们试着控制声音、交流、重力和教育方式，屡屡失败。它们以为自己控制了所有的变量，却没有意识到有一个量无法复盘——时间。”

　　“《说文解字》中说：宇，为空间。宙，为时间。三维的空间里可以后退，一维的时间轴却不能。智者从来不是由精雕细琢生成，而是那个时间点正好到来。”

　　“我的故事讲完了，感谢收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