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景德二年,冬至。
夜色如浓稠的墨砚,深沉得化不开……
一只苍鹰盘旋在寒风呼啸的大雪夜里,随着一声嘹亮的鹰唳,便一头扎进了林中的竹屋。
窗边一个俊美清朗的男子取下竹筒,拿出信笺细细查看,随即掩窗离去。
翌日。
“先生今日为何一早就在沏茶?”一个莫约十五六岁的少年问道。这名少年是两年前沈泽修救下的,少年从此便跟了沈泽修,取名为顾奕安。
“昨夜得知皇上下令让豫王收复燕云。”沈泽修不紧不慢的往茶壶里置茶,“等一下有客要来。”
“学生明白。”顾奕安说罢退到屏风后隐了下去。
沈泽修刚把茶沏好,房门就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
伴随着推门声,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埋怨道:“这鬼天气可冷死个人了!”
光听这声音不用猜也知道来人正是自己的表弟,苏家二公子苏慕。只见他捂着手往桌边走来,沈泽修笑道:“苏将军行兵打仗多年,什么苦没受过,竟然怕这区区严寒。”
苏慕毫不客气的从桌上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道:“你可别取笑我了,我来是有急事要你帮忙的。”
“难不成是军中出了事?”沈泽修问道。
“不仅出了事还是大事,皇上竟然下令让豫王亲自带兵收复燕云十六州!”
沈泽修明显的楞怔了一瞬。
燕云十六州由十六个州组成,位于大梁北部,易守难攻。此地原本是汉人疆域的一部分,却在前朝被割让给了胡人,如今便成了辽的领地,自大梁成立起到如今都未能将其收复。
“豫王不过才刚行冠礼,皇上怎么会下这道旨。依我看,多半是豫王向皇上请柬自来。”沈泽修忽又微微蹙眉,“不过皇上为何会同意?”
苏慕听罢把茶杯往桌上猛地一磕,道:“可不是嘛!皇上怎么会无缘无故让豫王来收复燕云十六州,只不过是打着这个幌子来整顿这豫小王爷的做风,可这不是给我出难题吗?现在处理军中事务不说还要伺候这么个祖宗!”
见沈泽修没有说话,苏慕又忙道:“表哥,我知道这豫王毕竟是你曾经的学生,现在他这样你难免会心中感慨。我能理解,可你一定要帮我啊!”
“所以你想让我怎么做?”沈泽修抿了口茶问道。
“毕竟你曾是他的太傅,他多少会听你的,所以我准备让你这段时间都待在军中直到豫王离开。”
豫王离开是迟早的事,本来皇上的目的也不是为了收复燕云,等哪天豫王有点转变了便能领命回京。沈泽修想了想,道:“这有何难,不过他听不听我的可不是我说了算。”
待苏慕走后顾奕安从屏风后出来,行礼道:“先生早知豫王得旨一事,为何刚才要在苏将军面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朝堂政事岂是我这个黜职之人所知道的。”沈泽修抿了口茶淡淡道。
夜晚的临安城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临安有处酒肆,这处酒肆不同于寻常酒肆,只因这里的酒千金难买,可还是有不少人想尽办法,散尽家财也要来品一品这千金难买的美酒。
“哈哈哈哈!恭贺豫王得旨收复燕云。”说话这人正是秋府庶子秋熙。以其身份地位本不该来此宴会的,可这豫王能够得旨收复燕云,秋熙可是在背后不少出谋策划,算是功不可没,现下便成了豫王的红人。
说罢秋熙又起身行礼道:“我在这里敬王爷一杯祝王爷早日收复燕云凯旋而归。”
秋熙端着酒杯看着前方的豫王。只见他一个眼神示意,怀中的胡姬便往杯中置满酒,谢瑾年拿起酒杯道:“本王能受皇上赏识还要多亏了秋兄的协助,这杯酒应当本王来敬秋兄。”
说罢一饮而尽。
众人纷纷对视一眼,都开始谈笑着向豫王和秋熙敬酒。
之后谢瑾年叫了几个胡姬献舞,舞几曲后谢瑾年便把宴席散了。
谢瑾年喝的晕晕乎乎,发着酒疯似的调戏着几个胡姬,手下的人叫来轿子把人送回了府去。
秋熙目送着马车离去,雪开始纷纷扬扬的下了起来。
身后传来脚步声,秋熙转过头瞧见来人身披一件墨色狐裘,旁边一个下人恭恭敬敬的为其撑着伞遮雪。此人正是萧家嫡出二公子萧文玥。
“这不是秋公子嘛!雪这么大怎么也不见撑伞。”萧文玥说道。
秋熙知道这萧文玥定是来找麻烦的。毕竟要不是自己出策,得旨收复燕云的便是其三弟萧怀远了。
“这雪不碍事,我哪里比得上萧公子的金贵,自是不必在意这些的。”秋熙毕恭毕敬的回道。
萧文玥眯着眼睛笑了笑,道:“来人!把我这伞递予秋公子。”
身旁的下人把伞送到秋熙手上便退了回来。
“秋公子现下可是豫王的红人,自是配的上这伞。”萧文玥走到秋熙耳边轻轻说道。
秋熙愣愣的撑着伞直到萧文玥乘车离去。
夜空中一声鹰唳传来,秋熙便撑着伞往秋府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