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我从来没想过，第一个遇见这种情况的的人，偏偏是我。　　

那是在学校角落的一颗树下，树很高很大，树下紧贴在一起的两个身影却无法忽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要和七七在学校里闲逛，为什么偏偏要来到这个地方，为什么会看到——我心爱的男孩子，正在和别的女生接吻。　　

我感觉手和脚都不能动了，七七拽着我要走，可我忽然就好像上去分开他们，好像狠狠地给尚柳一巴掌。　　

这种欲望越发强烈，我甚至鬼使神差的朝前走了几步。却忽然，眼前一片黑暗，有冰凉却温柔的触感传来，七七在我耳边轻轻地说：“不要看了。”　　

我立在原地，恍若大梦初醒。　

我差一点，就成了我最厌恶的那种人。尚柳是齐淮的女朋友，我若是真的给了她一巴掌，齐淮会怎样看我？他会站在谁那边？可刚刚，这一切我都没想过。我真是……疯了。　　

好像过了一会儿，又好像过了很久很久，七七把手放下来，然后拉着我朝回走。月亮很美，可那一天我眼前一切都模糊了。我只记得，七七的手很软，她安静地走在我身侧，就撑起了我支离破碎的天空。　　

回到宿舍，同住的两个同学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没有人问我怎么了。在我失魂落魄的时候，别人却什么事都没有。　　

晚上我睡不着，也不敢哭出声，怕被她们听见，明天又会有难听的传闻传出来。我把自己埋在被子里，一手捂着嘴，一只手忍不住攥紧了枕头。我不知道我到底是在哭什么，那两个人亲密拥吻的画面早就模糊了，就是那一刻心被狠狠揪住的感觉还是残留着，身上很疼。亦或者，我只是比以前更厌恶自己了。　　

七七慢慢从上铺下来，把被子掀开，不由分说地挤进来，：“你可别嫌我占位置啊。”我擦了擦眼睛，说，“没事，我比较瘦。”　　

七七抱着枕头朝我看去，四目相对，都忍不住笑了。那边的女生掀起被子骂骂咧咧：“大半夜不睡觉笑什么笑啊，有病！”　　

七七回道：“大半夜不睡觉叫什么叫啊，有病！”　　

霎时间空气安静。　　

我拽了拽七七，七七这才钻进被子里。床很小，我们俩都睡的不舒服，可背靠背还是比一个人安心。厌恶也好，自责也罢，其他的我都不会去想了。那泯灭的瞬间，我也明白了很多。　

我提出换位置的时候，班主任嘀咕着“位置安排的挺好的呀，你们怎么一个个都要换。”

我不知他是怎么想的，但我知道这一刻我很难过。我也知道，如果我不和他做同桌了，我就再也不会和他有什么交集了。　　

可说到底，人都是自私的。我怕我有一天会变得不像我，所以我对班主任说：“齐淮虽然成绩好，可是上课爱睡觉，老师，我能不能和梁七七坐？”　　

他说，“你现在成绩一直在滑，和梁七七坐一起会影响更大……”　　

“可你看班上还有谁和我坐？”我第一次语气那么冲，

“七七怎么了？”大概是我把他吓了一跳，他同意了，前提是要我把成绩提上去。　　

我点点头。除了成绩，这个人从来没和我说过别的。　　　　

我收拾东西的时候，齐淮正在和尚柳说话，然后尚柳看见我，捂着嘴笑：“陈镜，你怎么不和齐齐坐啦？”　　

眼神里的是善意还是恶意，我分得清。　　我一边把一本书塞进书包，一边头也不回地回答：“齐淮肯定想和你坐吧。”　　

身后传来她甜腻的娇笑。齐淮从始至终，也没有和我说一句话。至于那天他有没有发现我，我也不再去想，反正没有意义了。　　

六月带着热浪的风吹走了我的十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