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第二日来时,薛琫已经站在了窗边,不知是何时起来的了。懒懒散散的把头发拢成一把搭在左肩,睡衣长衫的绳子也松松垮垮的系着,偶尔回头看看那个身上红色条纹逐渐消退,容貌变回原来样子除了头发还是白色的红黎,也就是百里琎的睡姿。薛琫用了四个字形容:四仰八叉。
待鸡叫第三声后,百里琎才慢悠悠的坐起,昨天他被薛琫压了一晚上,整个手臂都是麻的。百里琎被麻劲儿给震住,猛地到头又睡。“一定是本君在梦游············”
薛琫也不管他醒没醒,走过去,坐在床边伸手轻轻拍拍他的脸,“红黎,你被我吃了。”
百里琎猛的睁开眼,“哈子?本君可是耳聋了?”
薛琫微笑着看着他,指着窗子外的天说:“你答应了与我一同去琼歌城。”
百里琎愣了好久,“主子,咱不去得行不?”
薛琫用冰凉的手指在百里琎的锁骨上划了一下,凉凉的说:“可以。除非你不想好好的离开这张床。”
百里琎哆嗦了一下,换上谄媚的笑容,“得令!主子请,更衣之后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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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马车颠簸,抖得百里琎觉得自己的尾巴都要抖出来了。偏偏身边的人还坐得笔直的在睡觉。百里琎端详着他的脸,半晌居然发现了黑眼圈!“是太累了吗?昨晚上好像半夜就起来了的样子,后来没有睡吗?”
“我好看吗?”
百里琎吓了一跳被薛琫不睁眼却幽幽的这来的一句。百里琎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薛琫没反应。“开腔前吱一声啊,我狐狸毛都立起来了好不!”
薛琫似乎是笑了一下,突然伸手迅速的抓住百里琎的手,带到身前:“吓到了需要我安慰吗?”
百里琎懵了,“恩?安慰?嘿嘿,说实话感觉最近你好像不一样了···········”说到后面,百里琎的声音几乎消失了。很显然,他怂了。
薛琫的眸子闪了闪,把百里琎松开,又坐得笔直的闭上眼,又恢复了从前那个冷冰冰的诸君,“是你想错了。”
百里琎的大大的眼睛眨了几下,“我想错了?狐狸的第七感还有感觉错的这一说法?”
进入琼歌城之后,这辆马车就引起了群众的关注。因为在琼歌城都是些小老百姓,最有钱的临城和京师也不过是平常百姓。薛琫一脚把不愿意穿着白衣服的百里琎踹出来,接着自己在穿着蓝色的对襟慢慢的走下来。把马车直接丢出了城外。百里琎戳戳身边的一个近身侍卫,“阿唐,主子花钱大把大把的你心疼不?”
叫阿唐的近身侍卫目不转睛的看着薛琫的身影,说:“主子的命令是正确的!是没有错误的!”
百里琎在心里默默的惋惜:诶,又一个被荼毒的少年,都是薛琫的错···········
“红黎。”薛琫在前面叫着。
百里琎耷拉了一下脸,随机笑得谄媚,“什么事啊我的主子爷?”
薛琫指着前面的混沌摊位说:“去买点回来。”
百里琎疑惑的看着混沌摊,“那玩意是混沌?”
薛琫看了他一眼,一巴掌挥出去,“那些个字不识啊!”
百里琎眯着眼瞧了会儿,嘻嘻一笑:“活了百八千年了,就会懂了你兄弟俩和自己的名字。”
薛琫的眼神沉了沉,脸上的笑意也减弱了不少。百里琎深觉周身气温降低,慌忙去买混沌了。
“两文钱?一碗啊!”百里琎轻轻地甩着混沌老板娘的袖子,“好姐姐就在给一碗吧,我少爷真的好久没吃过东西了。听说你这混沌卖得好,才凑得这么点钱买得。好姐姐!”
老板娘被一声好姐姐酥的,她轻笑着说:“小弟外地人啊?穿着不错啊。”
百里琎叹了口气,“那里啊,姐姐你是看我衣裳靓丽,却不知我肚子饿啊。这钱囊空空,这衣服也不抵饿啊·········
老板娘拍拍百里琎的头,“好吧,姐姐今天做回善事,再给你一碗吧!”
百里琎笑嘻嘻的回应:“姐姐真是好人。我家少爷一定会感激您的。”
老板娘笑着回答:“去吧去吧。”
百里琎蹭了两个碗和一碗混沌,乐颠乐颠的走了。回到原地他却蒙了,“薛琫呢·············?”
薛琫在百里琎跟老板娘讨价还价时被街边的糖人吸引了。买糖人的是一个年过七十的老爷爷,慈眉善目的,摊位前也围了不少小朋友。
薛琫蹲在摊位前,笑着问老爷爷:“这糖人好学吗?”
老爷爷愣了一下,看着薛琫,说:“这可不好学啊,年轻人想学?”
薛琫摇摇头,说:“从前家里有弟弟,弟弟喜欢吃。”
老爷爷一面递了个糖人给一个小朋友,一面说:“那弟弟现在不爱吃了?”
薛琫依然是闻言笑了笑,只是那笑容里含了些苦涩,“不是,为他买糖的人不是我罢了。”
老爷爷笑了,他笑着问:“你弟弟是成婚了吧?可幸福?”
薛琫闻言一怔,他摇摇头,苦笑着说:“这我倒是不清楚了——诶,小朋友们,想吃哥哥买给你们的糖人吗?”
话锋转的太快,小朋友听到后面一句都争先恐后的说:“要要要!”
老爷爷笑吟吟的看着薛琫说:“小公子出手阔绰啊。”
薛琫从架台上取了几只糖人递给眼巴巴的看了好久却没有买的小朋友,对老爷爷说:“只是出门带得多而已。”
老爷爷笑着摇摇头,薛琫拍拍那了糖人的小朋友的头,“快回家去吧。路上不安全。”
小朋友笑靥如花的跑走了。在老爷爷摊位前也终于只剩下了薛琫一个人。老爷爷说:“公子真是好人。从哪里来啊?”
薛琫笑着说:“哪里好了。我从中山来,要到京师去。”
老爷爷哟了一声,惊讶的说:“到京师去?去考试的?”
薛琫摇摇头,伸手拨了拨腰间的玉佩,“不是,去见朋友的。像我这样的人会有什么才学去考试呢?”
突然阿唐走近他,低声说:“公子,百里公子等了你很久了。”
薛琫微微颔首,冲老爷爷说:“大爷,您快些回家吧,这天也是快下雨了。”
老爷爷笑呵呵的挥挥手。薛琫退着步子离开,问阿唐:“他在哪等?”
阿唐回应:“在买混沌的不远处。”
薛琫呡了口气,“你先去驿站等着吧。我一会儿去··········”
“薛琫!”不见人却听人声,百里琎气呼呼地叫着。薛琫笑吟吟的走过去,看了看他手里的混沌,“身上几文钱就买了两碗?”
百里琎把碗往桌子上一放,执扇一柄,哗的一下打开摇起来,“本君舔着一千年的老脸去要的!你以为你当在临城谁认识你啊,没事请你吃饭!要吃混沌呢又走开了!你说你什么人呢!”
薛琫端起混沌碗,“好吃吗?你吃过吗?”
百里琎炸毛了,两只耳朵立了起来,阿唐哦了一声,薛琫下意识放下碗,把百里琎按在怀里。这下换百里琎哦了一声,他挣扎了一会儿,“这是做什么?”
薛琫暗暗地伸手抓了一把百里琎的耳朵,“还好人家露尾巴,你露耳朵。不然这大街上的我可怎么给你收拾摊子?”
百里琎伸手摸摸了头,气呼呼的说:“我等了那么久混沌都不好吃了!”
薛琫哼了一声,冷冷的说:“不会叫我吗?”
百里琎嘁了一声,哈哈两声,“真没想起来您的耳朵贴别灵!”
薛琫一面他的头走一面笑里藏刀的说:“没狐狸耳朵灵。”
百里琎甩了一个白眼出去,“本君耳朵灵该!”
薛琫冷笑了一会儿,道:“二。”
临近中午,百里琎的狐狸耳朵才终于消下去。薛琫一脸冰冷的走在前面,百里琎嘴里嘎嘣着糖人不紧不慢的跟着。
“老哥这得五文钱,这才三文钱不够啊。”路边罐子里传出某个熟悉的声音。薛琫看了看馆子的名字,提步进去。
身形消瘦,面容与薛琫有几分相似,不过面容比薛琫多了几分柔和。那人转身时看见薛琫,眼神微微愣了。他开口喊了喊:“琼歌·····琼歌!”
薛琫微微一笑,“我没打算怎么样。”
薛玘把碗递给另一个小二,对他说:“去给琼歌吧。”
薛琫盯着要跟着来的百里琎,让他在外面等着。百里琎耸了耸肩,迎面与白琼歌打了个照面,他笑着打了个招呼:“上神啊,好久不见。”
白琼歌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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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的好吗?”
薛琫先开口,打破了两个人的沉默。薛玘看了他一眼,“过得很好,如果四哥不会来打扰我。更不希望我死的话。”
薛琫眸子里的光黯淡,“四哥也不是故意来打扰你。”
薛玘起身道:“如果没有其他的事,六弟先走了。”
薛琫微微地哼笑了一声:“玘儿,六哥怕是········”没几天好活的了······
薛玘回头看他,眼里的疑惑散发出来:“怕是什么?当不上储君?”
薛琫摇摇头,说:“别一个人落单,不只有我想要你的命。亓官朝的皇子,还多着呢。”
薛玘释放心情一笑,“那个人不是你,我就不会担心了。”
薛琫笑了,在薛玘眼里一如多年前的对弟弟贴心呵护的兄长。“担心什么?”
“我们会对立成敌,永不相见。”薛玘淡淡的说完之后就离开了。
薛琫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会儿,忽然眉头紧皱,他用双手紧紧地捂着嘴,张皇中回头看了眼身后的薛玘走远没有。他猛咳了好久,指尖的血丝渗透了出来,他捂着心口,伏在桌子上好一阵。
“我说过了,想让我怜悯你,你非家破人亡、众叛亲离,我是不会施舍你的。”
白琼歌的声音忽然出现,薛琫抬头看了看白琼歌,白琼歌看了他一眼,“你该知道,你的寿命已到了极限。”
薛琫微微一笑:“薛玘没能死,我怎敢去见淑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