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
夜晚的风总是呼呼的吹着,从破了洞的小孔里钻进来。
躲在神皇庙庙台下瑟瑟发抖的孩子蜷成一团,嘴里振振有词的念着:“广元947年,母后去世。弟弟与我走丢·········”孩子的声音戛然而止,一秉明晃晃的刀架在眼前。孩子慢慢的轻轻地将手里的的纸放在身后,从庙台下出来,对上拿刀人的眼睛,“我是皇子,杀了我你会好过?”
拿刀人嗤笑一声,“没有实权的皇子活着就是皇家最大的负担,我替他们解决了负担,他们感谢我还来不及呢!”
孩子淡淡的笑了,“云贵妃让你来的?”
拿刀人更是淡淡一笑,“你应该尊称她一声云皇后。”
孩子拿手托着腮,眉开眼笑的说:“反正皇后的印章在我这她是不是还难说。”
拿刀人似做无不如何是好的模样,“是啊,那该怎么办了?——所以我有个办法,既不用让你交出风印,又不用让人知道风印在你这。”
孩子佯装惊异,“哦?是吗,说来听听。”
“杀了你,风印无人得知,你——也无人得知。”
孩子被突然举起来的刀的反光亮到眼睛,他将身后庙台上的贡品猛地一丢,夺门而出。
拿刀人紧跟其后,在雨夜里,孩子的身影异常清晰。
跑至一片湖边他却止住了脚,他说:“我知道你想让云贵妃知道我死了,我既不想你的刀落在我身上,又不想让那个女人失望。所以,从这里跳下去之后,你就走吧。”
孩子指着湖面说。拿刀人愣了一下,并没有因为这几句话而放松警惕。而是步步逼近,孩子叹了口气,一跃而下,想着:为什么都不信呢?
在皇宫里,云皇后擦着手中的首饰,听到答复微微挑眉,问;“当真自己跳河了?”
是那个追杀孩子的人,那个人摘掉面巾后,长得也算是眉清目秀。“是。”他用力的回应。
云皇后舒了口气,“真好,这样人又不是我杀的,又除了我一心头大患。”
拿刀人提醒般的说道:“淑皇后不止四郡王一个儿子········”
“还有一个六郡王而已,一个不得宠的郡王有什么好忌惮的。把薛琫除掉了我儿子的当皇帝就是稳稳地了!”
云皇后掩面轻笑。拿刀人看了看手里的刀,突然丢开。云皇后一惊,站起来说:“你这是干什么!想吓死我吗!”
拿刀人说:“我不能再为您效力了。”
云皇后蹙眉,翘着兰花指呡了口茶,说;“怎么一回事?说清楚。”
拿刀人说:“刀下不留少年人,挥剑不指白发生。这是我的规矩。今天为了您我已经破了戒,您让我走吧。”
云皇后哼了一声,说道:“刀下不留少年人?那人可是推的!既然不是何必·········吓,魏勉凉,你可真是和侠士啊!”
魏勉凉低头谢恩,“望娘娘,事半功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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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醒时是中午却不知道是哪一天的中午,身处一片竹林里。全身也没有一丝伤痕,也没有湿透过的痕迹。孩子看着天空开始发呆,“六弟,你知不知道我们兄弟二人已经快天各一方了呢?”
“小孩子哪里来的奇怪感叹。”
不知从何从出来的说话声,孩子寻声看去,眼里的警惕丝毫不落。
一阵风过,面前愕然站了个白衣对襟,青风底料的男子。孩子瞪大了眼,心下惊恐:若这是刺客,怕是他再无活路。
男子微微一笑:“我救了你,却不感激我。你们人啊怎么连基本的情味儿也没有了。”
孩子没有说话,只是怔怔的看着他。孩子说:“你不知道我是朝廷缉拿的人?救了我你会被诛九族的。”
男子惊异,“哦?诛九族?等会我算一下我还有那些亲戚来着········黑黝,没有了。这样吧,你做我的亲人,诛九族也就是诛你了。反正你都要死。”
孩子只觉得面前的人是个神经病,冷冷道了一声:“感激你的救命之恩,不过我没有想活着。你只是添了倒忙。”
男子不知从哪里拿来一柄摇扇,掩面轻笑,“你还走得了?你的后娘正全国逮捕你。你那不受宠的四哥,早就被关进了冷宫——哦,那个黑黢黢的地方是冷宫吧?”
孩子无语的咬牙切齿的说:“那是地宫,是牢房!”
男子耸耸肩,“无所谓。你现在出去,无非是让两个人白忙活一场。”
孩子挑眉,嗤笑一声:“两个人?你,和谁。”
男子不可相信指了指自己,摆摆手,“我只是动了动手指头而已,救个人嘛不过尔尔。昨天那个来杀你的人也是个江湖中人,昨天就已经请命离去了。他可是亲眼看见我救了你,可是依然撒谎。你说要是被那个什么皇什么的知道了,他应该死的很惨吧?”
孩子疑惑的看了眼男子,终是想来想去觉得气得慌,“我的事,你来管?!”
男子摇摇头,笑着说:“这么还生气了呢,我只是说说而已。另一个人可是你的母亲,要不是你母亲一直在········我才难得出来一趟。”
孩子听见自己的母亲时方才抬头去看男子,“你还认识我的母亲?”
男子眼神一凛,继而一笑,左手拨弄着垂在肩上的头发,“当然!你的母亲是个好人,是个好皇后,就是死的早了点。”他说到最后耸了耸肩,满目无所谓的模样。
孩子咬紧了下唇最后竟嗤笑一声,“最后这句话我竟是从一个陌生人口中得知的,真真是·····感觉得还真的很奇怪。”
男子弯着腰看着他,眼里带笑,眸子透彻看着孩子说:“你的父皇还不知道你的失踪,估计那个什么皇的也快说出去了。要我帮你吗?”
孩子问:“你如何帮我?”
男子抬头看看天,突然问他:“相信世上有妖怪吗?”
孩子转身就走:我就知道是个疯子。
“轰!”
一道红色的光越过孩子停在孩子面前,红光里隐约是个人,渐渐显出人的模样。那人正是方才与孩子交谈的男子,男子头上莫名多了两个耳朵。孩子皱着眉头,突然后退一步,“你是狐妖!”
男子呵呵一笑,“看出来了,先做个自我介绍吧,我叫百里琎——是这具身体的名字叫百里琎,你不嫌弃也可以叫我红黎。很明显,我是一只狐妖。怎么还愿意我帮你吗?”
孩子低头似乎是在思考什么,久久他抬头看着红黎,“妖帮人都是有条件的吧,说说你的条件。”
百里琎掩面轻笑,“怎么会呢,我只是帮人积德,好让自己渡劫成仙罢了。”
孩子问:“若我是个坏人了?你岂不是要白忙活一场。而且你刚才说是因为的母亲。”
百里琎叹了口气,佯装无奈,“对呀,因你的母亲我提前要渡劫了,不过还差一到劫不知道怎么过。对于你说的问题我考虑过,不过就是要回涂山重新修练了。没事没事,不是一千年光阴,一会儿的事。”
孩子上前一步,靠近了百里琎一点,“你要怎么帮我?”
百里琎打了个响指之后他们就已经在皇城内了,“首先送你进皇城,把你的弟弟就出来再说。然后当众给什么皇一巴掌,打得她一鼻子都爬不起来才好。”
孩子轻笑,“好像你比我更讨厌云皇后。”
百里琎惊异道:“哦?她叫云皇后?”
孩子笑容凝固,“不要和我说话!滚滚滚,哪有人叫云皇后的!那是称呼称呼!”
百里琎看着孩子进地牢的背影喃喃:“人啊真是奇怪,名字不要要什么称呼。”
“六弟!六弟!”孩子知道百里琎已经将所有的士卒搞定,所以他才放心大胆的吼着。
一个微弱的声音传来,“四哥·····四哥·······”
孩子仔细凝听半会儿,朝声音源处找去。看见个人缩在牢房一角,他有些撕心裂肺的吼着:“红黎!红黎!”
站在外边的红黎听见叫声赶紧进去,问:“怎么了?”
孩子说:“把门打开!”
门开了之后,孩子就跑进去,抱着比他小的孩子哭着说:“玘儿对不起,是哥哥不好,哥哥没保护好你!,是哥哥的错!”
百里琎倚在门上,心道:“那里是没人情,明明就是专对他弟弟一个人罢了!哼!本君很不高兴!”
薛琫抱着薛玘,慢慢跟在百里琎身后。百里琎说:“我还是跟在你身后吧,毕竟这个身体的身份是百里家长子,代表的是整个百里家的势力,一旦他归顺了你,你便是不是皇帝也有半边江山。”
薛琫拨开薛玘脸上搭着发丝,“我不想当皇帝········”
百里琎小步跑上来,“是吗?”
一个看着二十好几的人同一个十八岁的孩子说话,比孩子显得还稚气。
“你成熟一点好吗?”薛琫说。
百里琎把搭在胸前得头发往身后一甩,“我不成熟吗?诶呀小兄弟,我们才开始做事就嫌弃我了?这样是不对的。”
薛琫一脚虚踹出去,“开路!”
一路走到大殿,没有百里琎还真的是连地宫都进不去。薛琫拍拍十二岁的抱着窝窝头吃的正香的薛玘,说:“玘儿,你在这里等我还是同我一道进去?”
薛玘想了想,说:“和四哥一起去!”
薛琫揉揉他的头发,“四哥的玘儿总是说着最无心的话感动着四哥。等四哥有了权势,就没有人敢欺负玘儿了。”
薛玘睁着大的的眼睛,红眸里透着天真和对未来的向往,“好啊,以后四哥要罩着我。”
薛琫说:“好啊,等以后你做咱们临城的小恶霸,我就当你的保镖,咱们俩自由潇洒的活着。”
“在临城都没有人管了吗?父皇和母后··········”
“他们不会在管我们了。再也不会了。”
薛琫盯着朝堂之上的人,很高兴坐在龙椅上的人眼里能有疑惑。这说明云皇后的计划他并不知道。
薛琫朝站在百官大臣中的百里将军微微致礼,说:“感谢百里将军的长子能够帮本王。本王日后定不会亏待了百里将军的长子。”
皇帝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厉声说:“谁给你的权力自称本王!朕可说了!”
薛琫摇摇头,微微一笑,“可是这也由不得你了。有人告诉我,若我活着命自己选,现在我选择好好活着,皇上,你不能保护好你的妻子,也同样保护不了我们。我们不需要一个心里装仁义却连枕边人想谋杀自己亲儿子都看不出的父亲和皇上。所以,不希望我逼宫,还望你放我们走。我只要母后的家乡。”
皇帝看了一眼身边的太监,说:“把皇后请上来,”接着又对薛琫说:“想要逼宫就带了这么一个人,是看不起朕的军队吗!”
薛琫把薛玘护在身前,对躲在暗处的军人说:“若是我的玘儿死了,我立马发动逼宫,为了不让人乱说,在座的所有人都得为玘儿陪葬。当然,百里将军我自会手下留情。”
百里将军面上红透了,站在百官里,可是又好像和薛琫是一路人,可是站在薛琫身边又好像是皇帝一边的。很纠结啊!
皇帝挥挥手,让躲在暗处的人收了箭。“你的军队我当然看不上了。我看上的,不过是你枕边人的命。”
“皇后娘娘到!”
衣冠楚楚,风度翩翩的人从外面走进来。伪装术高超到在看见薛琫的一瞬间,笑容也只是凝固了一下。随及笑吟吟的迎上来:“皇上。”
皇帝喝道:“站那!”
云皇后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这是为何?”
薛琫笑着看着云皇后说:“刀下不留少年人。这句话您可耳熟。”
云皇后微微一愣,说:“倒是听说过,不知琫儿从何处听来的呢?”
听到云皇后的回复薛琫笑得更人畜无害了,“当然是听刺杀我的人说的,他可是提醒了我,是云皇后,不是云贵妃。”
明眼的人听到这句话也大概理出来个头绪:云皇后想把皇后之后坐稳,就派人刺杀淑皇后最受宠的皇子。啧啧,人心剖测。
皇帝看着云皇后,说:“皇后,琫儿说的可有错?”
云皇后微微一滞,只道:“臣妾并未做过。”
皇帝把目光投向薛琫,薛琫刚要开口,百里琎替他开了口,“魏勉凉是西城楼最好的杀手。皇后请到他定是交情不浅吧。”
云皇后有些慌,她吼了声:“大胆!何人敢在殿前胡说!”
薛琫退下脸上的笑意冷冷的说:“自是我的人,我的能说的话,他也能说。我能训斥他可你不能!”
云皇后突然对皇帝说:“皇上,薛琫已有谋反之心,请皇上明鉴。”
一直躲在薛玘怀里的薛玘对云皇后说:“云娘娘,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你说你要带玘儿吃尽天下的美食·········你骗我。”
薛琫说;“我一直感激你对薛玘的好,我今天是真的很想取了你的命。但是我不想让你‘凭白无故’的死掉,所以我决定让你死的理所当然一点。”说着他看向皇帝,“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我只要临城。”
说完他抱着薛玘往回走,突然一阵风过,原本在薛琫转身就该与薛琫面对面的百里琎站在了薛琫身后,手里还握着一支簪子。薛琫回头看去,后退几步,百里琎微笑着问:“您这是什么意思了?我的主子不追究你的过错你倒倒打一耙?”
云皇后哆哆嗦嗦岁的指着薛琫说:“他不是人!跳了湖的人不可能还活着!”
薛琫诶了一声,“你看看,我都说了放你一马,可你非要把自己的罪名坐实,这可由不得我了。”
百里琎跟上薛琫的步子,一道走出门。薛玘最后看了眼坐在龙椅上孤独寂寥的皇帝,其实他也很可怜。
··············
——大梦惊醒,薛琫抹了把额上的冷汗,这是今年年过后第三次梦见当年的事了。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他呼唤着;“红黎!”
百里琎打着哈欠站在他面前,说:“怎么了。”
薛琫削瘦的脸白净得在月光下近乎是透明的。“我最近老是想起当初救出玘儿的事。你说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百里琎的眼神也没了当年初次相遇的清澈,他慵懒的说:“肯定的啊,你派人去围堵他,他又不傻怎么不知道是你。”
薛琫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床沿边敲着,“他身边的人我一定要查清楚!”
百里琎说:“查不到的。”
薛琫看着他:“为什么?”
百里琎挥着自己的袖子坐在桌子上,“他是神,我是妖。就算我修成正道也不过是仙。他可是神!没有人查得到。”
薛琫突然捂着心口狠狠地咳起来。百里琎连忙跳下桌子去他身边替他顺着气,“何必了,你弟弟有琼歌上神护着,就算是死了也拉得回来。你死了我可没他有那么的本事去地府向阎王爷讨你。”
薛琫嗤笑:“你还有搞不定的事?”
百里琎点头:“当然了!当初和那个谁,恩·····就叫他前任储君吧。和他打时我可是吃了不少亏啊!”
薛琫笑着要说点什么,又没命的咳起来。
“你的弟弟当真会克死你的,相克的两人,不是你死就是他死。让他死吧。”
“他欠我的早就还了,我没有理由杀他。”
“你不想当皇帝治安天下了吗!”
“当年的想做着皇帝只是想保护六弟,现在他不需要我的保护一样活得很好。”
“你是一根筋,你们兄弟俩都是这样。”
“你还记得他把你的扇子弄脏的是啊。”
“略略略,我有那么小气吗!”
“是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