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走千里吃屎，狼走千里吃肉。这个道理你不明白？”
“所以你宁愿披着狼皮也不愿意做人？”
“做人？他们又何曾把我当作人？”
叶梵沉默着，他不否认这世上的确有这样的事。
未经他人事，莫判他人过。
“是的，你当然有自己的选择。”
眼前的人与他相持已经整整十年。
这是一间不足十尺方圆的破屋。
窗外正下着雪，鹅毛般的大雪。
屋子里没有生火，所以他们浑身都开始发抖。
叶梵知道对方的伤也不比自己轻，刚才的拼斗耗去大半体力。
高手相争，比的又是就是体力。
天气又如此寒冷，对于他这个南方来的人来说，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他没有去看对方的眼睛，他听说只要看过，自己就会被他控制。
这也是他之前大意所致，如今他们都不会轻易出手。
谁先漏出破绽，谁就先死。
所以他们选择谈谈别的事情。
“你为什么要取‘啸月天狼’这个名字？”
叶梵对他的名字特别好奇。
他从来都没有问过别人的过往，他自己的过往也极少在人前提起。
“冰原是个神奇的地方。你可以找到任何属于你的位置，而我选择猎杀。有时候也做猎犬。”
“我没有问你的职业，我是说你名字的来历。”
啸月天狼看似没听懂，其实他是想从头说起。
“是，我正准备给你讲讲。那个让你扼腕叹息却又无比振奋的故事。”
“我在听。”
叶梵果然很认真的样子，暗地里却在调息体内的真元。
他相信对方跟他一样，只是在用言语拖延时间。
故事总有开始的时候。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还不知道愤怒是怎样的一种感觉。直到我遇上了‘熊王’。”
“他是个有时残酷，有时又和蔼的老人家。我的出身本就不好，为了活命就成为了他城堡里的奴仆。”
“跟我一起的差不多有十多个孩子。奇怪的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突然消失一个。更让人生疑的是，在城堡的地底竟然有一群‘狼孩’。”
叶梵问，“狼孩？和狼一起生下的孩子？”
“不是，是狼头人身的怪物。他们身壮如牛，平时都只系着一条围裙。白日里被锁在铁笼子里，夜晚放出来猎食。”
“他们猎杀的不单有动物，还有人。”
“活人，还是死人？”
叶梵又问，他实在无法相信世上竟有如此残忍的事情。
“当然是活人。一片广袤无垠的大地上，人烟罕至，却不知熊王从哪里捉来的囚徒。”
“这些囚徒的生活也并没有看上去那样舒服。白天在冰层底下捕鱼，有时也会进冰窖里干苦力。晚上则被当成狩猎的食物。”
叶梵忽然想吐，把这几天吃的都吐出来。
他的喉咙里，卡着的是一股气，如果那些人在眼前，这口气才吐得出来。
叶梵本来平静的脸庞，此刻竟不经动容。
啸月天狼的故事还没讲完，他竟然已经忍受不住。
“最悲惨的事情还在后面呢。有一天我做梦，来到了一座水晶宫里，仿佛神话般的存在。等我醒来，在水井旁取水时，自己差点吓得半死。”
“什么？”
其实叶梵已经不用猜了。
“我竟然也变成了狼孩！”
“那时的我心里头只有一个念头。报复，疯狂的报复。”
“这一筹划就是整整五年。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离开。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清楚，离开的真正意思。”
“离开，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听着啸月天狼发出这样的感慨，叶梵沉默了，不再说话。
他没有带自己任何角色成分，去评价谁对谁错，他只有一颗慈悲的心。
心怀天下，方能不惧。
“或许，当年我若离开了，一切也不会发生巨变。”
啸月天狼继续说下去，“我在这五年里，请教过药师，甚至是祭司，学会配制各种药。其中最有用的还是迷药。”
他看着叶梵，眼神流露出得意之色。
因为，叶梵的功力之所以不如从前，恰好是中了他配制的迷香。
“其实，要配制迷药，并没有那么简单。材料不但难找，很可能丢掉性命。我曾经深入雷州，多次陷入绝境，若不是运气，早死千百回了。”
叶梵不得不承认，做任何事情都没有那么容易。
要在江湖上混，也是一样。
而江湖上的危险，岂非比那些毒虫猛兽还要危险，阴毒万倍？
“有人说，这世上最好相处的是人，最不好相处的也是人。”
“你若是做错一件小事，哪怕只是一点点，你就可能永远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这是事实。
“没有人愿意被一块大石头挡住去路。”
叶梵不愿意做大石头，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出家人，慈悲为怀，广度善人，求得只有一个字，“安”。
“在一个宁静的夜晚，我得手了。得手得太顺利，我也犯了致命的错误。”
“得意忘形之后，往往就是乐极伤悲。”
“是的，我被包围了。只看到狼头，不清楚多少人。”
“准确来说，他们已经是比猛兽还凶狠还要疯狂的杀人怪物。见人就杀，面不改色。”
“其实也看不出来有什么表情。”
“是的，变成狼孩的他们在发现我之后，把我当成了猎物。我那时只有一个人。”
“我告诉自己，我不能死在那里。我要回到以前的地方去，至少那里有一张能睡安稳的床。”
“鲜血染红了地下，我不知道经过多少次的拼杀，身上也在流血，但是杀戮没有停止，他们还是如潮水般涌来。”
“一波又一波，我的力气都快没有了，他们还是没有停下来。”
“那你是如何脱险的呢？”
这是叶梵生疑的地方，他也看过对方的伤痕，纵横交错，深入肉骨。
“也可以说是我的运气实在太好了。天一亮，他们就全退了回去。好像他们只能在黑夜里生活厮杀。”
“你一定会认为我说的全是谎话，但是我的伤疤还在，永远都在。”
叶梵没有争辩，“你至少还活着，逃出了那个人间炼狱不是吗？”
“可是，他们还在那里，每当血幕降临，浓浓的血腥气升腾而起，厮杀又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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